娘!”
闰徵见罗慕之才有些松动,琢玉这一搅和,又抵死不从起来,急得站在罗慕之背后直冲琢玉挥拳头,琢玉扬扬脸,哼,她才不怕她呢!
闰徵只得好言道:“人家哪是来路不明的,不是都说了吗?她父亲原是羽林卫的正六品司阶,丙辰之乱里殉国了,说起来,还是忠良之后呢!”
罗慕之站起来,凛然道:“我也并不是跟红顶白的人,只看我平日怎么对你们就知道了,我不轻视旁人,也决不许旁人轻视我,崔家的闺女出了丑事,崔阁老却以势压人,逼着我娶他家表姑娘,着实可恨!”
“崔阁老是可恨,可咱们老爷也不是好惹的,三爷想想,为何老爷还是愿意接受崔家的表姑娘呢?”一个沉静温和的声音传来,屋里人都屈身施礼。
罗慕之也恭恭敬敬作揖道:“温嬷嬷。”
这位温嬷嬷是他的乳娘,罗慕之幼丧娘亲,是由温嬷嬷一手带大的,情同母子。她早已告老还家,今天是被特意请了来,喝罗慕之的喜酒的。
罗慕之扶她坐在方才自己坐过的椅子上,只听温嬷嬷和蔼道:“夫人虽然去的早,可在这偌大的罗府里,人人都不敢轻慢于你,才使你年轻气盛,不知道商家的难处。”琢言端过黑油小茶盘,里头一只成窑霁红釉的小盖钟,温嬷嬷饮了一口,道,“咱们罗家,眼下看着是轰轰烈烈,可是一针一线,都是太老爷和老爷辛辛苦苦赚来的,商家的地位本来就低,不与朝廷那帮官老爷们结交,你当皇上的银子是好赚的?所谓‘民不与官斗’,咱们商家银子再多,终究是百姓。”
罗慕之脸色红涨,才要张嘴反驳,温嬷嬷却早已知道他想说什么,又温然道:“你懂这些缘故,所以才不愿从商,想走科举仕途之路,你也是个争气的孩子,可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老爷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家业,你怎么能无忧无虑地一心读书?老爷事事为三爷打算,三爷也该体谅老爷才是。”
罗慕之听了,只低头不语,洗心居静日如绵,门前一丛丛墨菊开得欣欣向荣,一团团清苦的气息萦绕于室。
罗家三爷娶亲,是杭州城的盛事,罗府坐落的积庆街上,整条街都挂满各色风灯,或羊角,或戳纱,或玻璃,或绢或画,锦绣堆叠,珠宝生辉,乌漆铜钉的仪门前,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书着“百年好合”。
罗府里亦是灯花相映,连水上都凫满用白螺及各色鸢羽制成的荷花绿荇,府里除了植上名种的木樨菊花,又在春红已谢的桃杏上用彩绢扎花,粘在枝上。府里处处细乐声喧,鎏金浮雕四合如意纹大鼎里,静静地燃着百合香。
叶绮自从在船上梳妆打扮妥当,蒙上了盖头之后,就如个提线偶人一般,旁人叫她走到哪里,她便走到哪里,让她如何做,她便如何做。
精疲力竭地熬到入了洞房,坐在紫檀暗刻海水琉璃宽榻上时,她都快要累扁了。但是叶绮充满了好奇,那个与她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夫君,不知是何许人也?好奇之中又有些紧张,万一是个麻脸怎么办?
叶绮小心肝儿扑扑直跳,以致于喜娘那一套妙语连珠的吉祥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忽然忽然一亮,罗慕之已是拿着秤杆挑起了她的龙凤双绣盖头。
叶绮脸红了......那个......原来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真的存的啊!
十五年来,叶绮虽然长在深闺,但她见过她丰神俊郎的表兄们,年年正月十五时,上街观灯,隔了厚厚的幂首巾,她也见过不少远近高低各不同的男子,不过还没有人,如罗慕之这样,就像她读过的话本子上说的: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唇若施脂,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想来那位如“珠玉在侧”的卫玠,也不过如此吧!
叶绮庆幸的是,脸上涂了足以遮盖她流霞满颊的厚厚脂粉,担心的是,罗慕之千万别看到她的耳朵,因为叶绮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的耳朵红得快要烧起来了。
其实叶绮的担心是多余的,罗慕之在揭开盖头之后,根本就没打量过新娘子的容貌,就与她并排坐在榻上,由着喜娘洒红枣,洒花生,说各种吉祥话儿,后来又盛上子孙饺子来,让叶绮吃,叶绮正为自己的花痴行为羞惭不已呢,嘴里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个“生”。
喜娘堆上满脸的笑,说道:“三爷,该去外头敬酒了。”
罗慕之起身便走。罗慕之才走,屋里便涌进一群莺莺燕燕,罗家的女眷都来看新娘子了。
叶绮坐在一群陌生人中,只能安娴贞静的扮淑女。罗家女眷虽多,但大多是些没出阁的女孩子,大嫂孀居,这样的喜事是要回避的,算来算去,竟只有二夫人姚氏是个媳妇,姚氏爱说爱笑,可究竟孤掌难鸣,不一会儿,洞房里又沉寂下来。
叶绮在崔府长了十五年,虽然没人剪枝裁叶地要她做大家闺秀,可毕竟近朱者赤,此时坐在这里,恰如绿波间静静开放的一株菡萏,姚氏打量了一回,转过脸去,暗暗地撇了撇嘴。
没人说话,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