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要被人治死了!”
裴氏心中发烦,一边恨不得把这个蠢女人砸碎碾烂,另一边又可怜起自己的孙子来,她聪明一世,却不得不替这个蠢得要死的儿媳妇收拾残局,裴氏强压下心头怒火,道:“这样吧,云秋蘅那里的事,我来给你善后,你暂且去流花庄住下,没了人证,我想罗慕之总不能再逼迫于你。等老爷和应之回来,我会尽力保住你嫡妻的名份。”
这是什么意思?送她去庄子上?姚氏愣住了,她想要婆婆帮她,是想要在罗府继续住下去,不就这么点事儿吗?裴氏是母亲,那罗慕之还敢忤逆不成?有裴氏出面,大不了她在罗慕之面前赔个不是就完了,没想到裴氏却要送她去庄子上,这算什么?姚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哭天抹泪道:“母亲这是要害死我啊!应之早就有外室,外室还有孩子,我去了庄子上,他还能要我吗?我就一辈子也见不着昙姐儿和晟哥儿了!这不是要跟罗绢的亲娘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她蓦得提起罗绢的娘,无异于往裴氏刚刚才压下去的火苗上浇了一桶热油,裴氏使出全力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斥道:“我要害死你?好啊,那我不管了!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洗心居去,听凭罗慕之发落,那个混世魔王,我不知道他?你这一回把他惹急了,他才不怕什么家门脸面呢,把你和云秋蘅一绑,送到官府去,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回来!”
姚氏求了半日无果,这时也恼恨起婆婆来,冲口顶撞道:“送就送,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过下了点儿毒,他和叶绮又没死,我就不信官府能判我死罪不成!”
裴氏急怒攻心,抓起手边一只硬物,也不辨是什么东西,“呛啷啷”就冲着姚氏砸过去,那东西擦着姚氏的额角甩到一只青花海水琉璃花樽上,几百两银子的花樽顿时被撞了个大窟窿,供花的清水泼银泻玉地流出来,“你这个蠢娘们儿,你这辈子不蠢死真是老天无眼!罗慕之有银子!罗慕之有银子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罪不至死,他也可以拿银子给你砸一个死罪出来,就算砸不出死罪,也能砸出一个‘畏罪自尽’或‘病死狱中’,你懂吗?”
姚氏懂了,在她用愚蠢无极限的言行把一向端庄娴雅的婆婆惹得大吼大叫屡暴粗口之后,她终于懂了。她被人抓住了把柄,而这个人恰好又是个能使鬼推磨的,那么罗慕之当然也不介意用银子,让鬼来推她一把,推下无边地狱。
月亮升起来了,虽然是饱满的上弦月,却白得惨淡,印在淡青灰的天上,像纸片泅了水,于是月亮中央就被染上了几块不规则的稍稍浓于天色的青灰。
螺髻轻斜,簪环微松,叶绮身上盖着一幅淡妃如意纹的薄被,乌油油的青丝拖在绣枕上,屋里飘浮着浓烈的药气,银吊子里正咕嘟咕嘟煎着汤药。叶绮迷蒙的睁开眼睛,朦胧中只看到帐子上绘着的波谲云诡的祥云阳纹,罗慕之一条胳膊搂着她细弱的肩头,以手支颐,斜斜地倚着榻上的云头打盹儿。
感觉到叶绮的微动,罗慕之醒过来,笑容纯净温和如春日初阳,“你醒了?”
叶绮双眼涩然发痛,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罗慕之替她抚抚耳边碎发,柔声道:“你睡了一天一夜了,虽然白大夫说你不会有事,可你没醒,我总是不放心!”
“一天一夜?”叶绮目光所及,见绿纱窗外果然透进来第一缕熹微的晨光,才慢慢想起昏迷之前的事,问道,“我为什么会晕倒?”
罗慕之把昨日之事拣要紧的说了,又安慰她道:“姚氏已经送到庄子上去了,云秋蘅还关在柴房里,你不醒过来,我也没精神处置这些事!”
叶绮见罗慕之衣裳冠带整整齐齐,肩上还披着件紫貂石青刻丝织锦大氅,就问道:“你一夜都没睡吗?就只守着我了?”
罗慕之笑着点点头。
叶绮眼眶一热,泪水点点斑斑的打在月白梨花素罗寝衣上,罗慕之心疼,用手背给她擦眼泪,道:“好不容易好些了,又要哭!”
叶绮摸索到枕边有一条烟红色撒花绢子,执起来拭了拭泪,想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揪心揪肺地彻夜守着她,原以为生命于她,是一个永无尽头的寒冬,叶绮苦苦跋涉,无非只是期盼在这冬日里寻找一丝温凉的淡阳,只是想不到,那个给她一捧春光一天璀璨的人,只是一直没有出现而已,他早已在这如诗如画的江南,翘首顾盼了十六年。
第19章 梨花满地不闻莺
和衣躺在旁边桃心木窄榻上的依兰听见了动静,趿上浅蓝夹银丝的绣鞋走过来,笑道:“夫人可算醒了,三爷都急死了!”
叶绮清浅而笑,如一泓明澈的静水,依兰把银吊子上煨的汤药盛了来,罗慕之道:“你去把妆台上那个碧水色茶笼拿过来就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伏侍了。”
依兰昨日伏侍一天,累得骨头都散架了,她终究是小孩儿心性,听得罗慕之这一声,披上浅桃色烟水夹棉披风就回自己的屋子歇息了。
罗慕之从茶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