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吓唬你,那阴魂让你不痛快的很哪!”四舅爷说完,又对着那紫砂壶轻轻地吸了一口,完全是一副喝茶不是因为口渴的样子。
四舅爷说:“你要早说想让我帮你对付他,我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大能耐,就是有胆量,就是爱跟硬起来的吊斗一斗嘛。”
话粗理不粗,这话符合四舅爷的性格。
金尚忙说:“舅爷,您最好今天就跟我回湖城,吃住我都包啦,也会有劳务费,对吧?不会让您老人家白费力气,不单单是老板有事求您,我的一点事情,也得您老人家出门才行嘛。”
“你开什么玩笑?我不挣死鬼的钱!”说完,四舅爷又捧起了他的紫砂壶,眼神却是犀利的。金尚暗想,您老人家是糊涂了么?我老板的钱,又不是那死鬼的钱,你怎么还分不清了呢?活人的钱,你也不挣?
四舅爷走到窗户跟前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又回到藤椅跟前坐下,一条土黄色的狼狗就用鼻子拱开门,进来,看了金尚一眼,在四舅爷跟前卧了片刻,又摇着尾巴溜了出去。四舅爷说:“在我看来,今天这种日子,要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你哪里会顶着大雪回鲫鱼洲?你看看,连狗都不待见你嘛。”
“舅爷,今天什么日子?”
“膜月二十三嘛!”四舅爷提高了嗓门,又说道:“灶王爷上天的日子,你倒请我出门弄这个事儿,按说,你那老板也应该懂这个礼数吧?怎么选个这种日子?”
“我那老板就是个医生,也就会给人看个病,哪里懂得这个呀?再说,来请您老人家,完全是我的主意嘛!再说,我那老板也是因为让他家那宅子里的鬼魂给折腾得不行,所以才让我办这个事儿,病急乱投医啊,没办法的下下之策……”金尚难以掩饰心中激动,话一多,思维就有些混乱。四舅爷像是听得有些不耐烦,“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顺手把他那件老羊皮大衣披在了肩上。
这军绿色的老羊皮大衣,应该有些年头了,差不多已经变成了姜黄色,也算得上是四舅爷冬天里出门看风水的标准性着装。金尚还没上小学的时候,鲤鱼洲的那些家境好的上了年岁的老人在腊月里去世之后,通常都会请四舅爷看坟,捎带着选定下葬的时辰。
鲤鱼洲的老人很忌讳腊月里死人,他们总认为凡是死在腊月里的人,一定是与哪一个亡灵有解不开的仇。四舅爷说得很对:“要没有天大的仇恨,阎王爷咋会不让你再吃一顿年三十的饺子?”
金尚小的时候,鲤鱼洲的人们的日子还不算富裕,四舅爷的这番理论很有市场。对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能多吃一顿年三十的饺子,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现在呢?这个腊月里,还有没有人家来请四舅爷看坟选日子?金尚瞪大了眼睛,看着四舅爷在房间里缓缓地移动着做这做那,他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如何才能探听一下四舅爷的心理价位?老人家需要多少钱呢?谁知道老人家现在这两年的行情啊?
四舅爷喝干了紫砂壶里的茶,又喝下去四只生鹌鹑蛋,然后抹了抹嘴,说:“走吧,小子!”说完,四舅爷抓起一顶军用裁绒帽子扣在头上,大步流星地出了屋门。
金尚也跟了出来,问:“舅爷,你不锁门啊?”
“锁门?锁什么门?有狗看家么!”
四舅爷也不回头,一直往外走。那条土黄色的狼狗就在门楼子底下拦住他,绕着他转了一圈儿,四舅爷说:“好好看家,个的。”
狗就坐在了原地,不动,又伸长了脖子“哦哦”了两声,像是不大高兴。四舅爷来到门外,一眼看见了停在路边的汽车,扭头问:“就坐这个?”
金尚忙上前开了车门,一手扶住四舅爷的胳膊,帮着老人家上车。金尚说:“这是老板让我平时给他跑腿办事儿的车,我哪买得起啊?”
“这车上,阴气太重啊,一般的人嘛,肯定受不住。”四舅爷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不等金尚绕到对面去,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人心情不爽的话。
不过,金尚听见了,而且也不觉得意外。天天拉着死人身上的东西到处跑,阴气重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啊。金尚上车,打火,挂档,急急火火地驶离了鲤鱼洲的地盘。四舅爷像是理解金尚的心思,直到上了高速公路,才又开口说话,问:“你小子,不愿意见咱鲤鱼洲的人吧?”
“舅爷,不瞒您说,有一个鲤鱼洲的人,我差不多天天能见到,可是,见他一面,我就难受一回呀。”金尚认为四舅爷这一次去湖城,当然要问郭丁丁,所以就主动提了出来。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马上就提了起来。有点热!四舅爷把头上的皮帽子摘下来抱在怀里,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那是一个很不地道的男人,干的那叫人事儿?嗯?要按我说呢,他不是我们鲤鱼洲的男人,他就是个一辈子缩在乌龟壳里的山里人。山里人么,看事情也就四指远,白瞎了郭彩云一辈子诚心诚意地待他。”说完,四舅爷却又问道:“你跟郭丁丁相处得还行?”
您老人家都给他下了这么个定义了,怎么又问我跟他相处得还行?金尚扭头看了四舅爷一眼,觉得有些尴尬,说:“也不算相处吧,只是,有时候照个面,毕竟,他这个年纪到了城市里,有些事情不懂嘛。”
“你小子,跟他那种人穿一条裤子,唉!”四舅爷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