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没看错, 审神者说这话的时候, 捏紧了锅铲,力度之大, 捏碎了锅铲的塑料柄部位。
“千凉, 你经历过?”
“……是我弟弟。”苏千凉再一用力, 锅铲的柄彻底报废,她不曾察觉地捏着,裂开的塑料戳进柔软的掌心, 流下一滴滴鲜红的液体。
三日月宗近面色骤变,强硬地关掉厨房的一切设备, 把苏千凉拉出厨房,清洗包扎。
伤口包扎完毕,他看着还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审神者,叹息着把她抱入怀中,“千凉,过去了。”
“过不去,他死了。”
三日月宗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三日月,我弟弟姓苏名千凉,性别男,爱好男,是路上看到流浪小猫小狗都要捡回家的极度毛绒控,烂好人。”
三日月宗近知道她是想找个人说说藏在心里的话,没打扰她。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笨呢?有些秘密,藏在心里也好,告诉我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别人呢?不是所有对你有恶意的人才会伤害你,无心的伤害,意料不到的伤害,才最伤人啊。”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傻呢?喜欢同性怎么了,又不可耻,我不会讨厌他,厌恶他,爸爸妈妈想要孩子,姐姐能生,他为什么就那么傻呢?”
苏千凉哭了。
不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是睁着眼睛,眼泪从眼眶里一点一点逼出来的哭。
眼泪流得凶了,哭得累了,没力气了,她才顺从身体需要闭上眼睛。
睡着了,还抓着三日月宗近的袖子不肯放。
藤原佐为悄悄地从门口挪进来,确认苏千凉睡着,不敢出声,以口型说:“没事吧?”
手臂,完全麻了。
三日月宗近摇摇头,抱着审神者往后一躺,顺手一拉被子盖上。
藤原佐为有点担心,他是灵魂体,除了苏千凉碰不到任何人类和东西。
想了想,他伸出手,拍小婴儿似的拍拍苏千凉的背,“千凉不怕,不怕,不哭不哭。”
三日月宗近看着他幼稚的动作,不出声,默默地整理刚刚收集到的信息。
苏千凉不是审神者的本名,怪不得他们感受不到这个名字背后蕴含的力量,原来是因为名字的主人已经死了。
审神者很喜欢,很疼爱这个弟弟。
弟弟大约是在青春少年期发现自己的性向问题,没有告诉家里人,反而告诉了一起玩的小伙伴。而后,小伙伴把事情当做玩笑,或者什么意外说出了口。
之后,弟弟喜欢同性的事被大肆宣扬开来,最终自杀。
弟弟死后,审神者自责没有照顾好弟弟,把自己活成了弟弟的样子。
不知是你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弟弟来过世间,还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不曾尽到姐姐的责任。
三日月宗近心疼自家的审神者,忘记自己的名字,把自己活成另一个人的人生太累了。
审神者太过温柔,才会无法原谅没有及早察觉,没能及时救下弟弟的自己。
审神者太能伪装,不是因为今天相似的例子,她不会开这个口。
三日月宗近记得藤原佐为的原话是“千凉调戏人家男孩子,一定要亲一下才肯再来一局”。
也许,审神者只是想通过另类的方式让那少年有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晚,三日月宗近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到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审神者跪在盖着白布的床前泣不成声,他看到审神者换下深蓝色的校服穿上了黑色的正装,他看到审神者站在氛围严肃的地方据理力争。
画面一转,审神者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在大雨中踽踽而行,被失控的车辆撞飞。
三日月宗近浑身一震,醒来后一时没分清楚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他看着审神者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忽然有了个猜测:也许,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加深了他与审神者之间的联系,才让他看到了那份被深埋的过去的记忆。
第二天,苏千凉醒来,仿若彻底忘记昨日的失态,微笑着去了棋院。
职业考试正式赛还在进行当中,不论心里是否忘却那份悲伤,还是没有忘记她要做的事。
三日月宗近像是忘记了般,不再提起昨天的事,让这一页就此翻篇。
接下去的日子里,三日月宗近和藤原佐为察觉到苏千凉的变化,开不了口,只能放任自流。
以前苏千凉是动不动躺在床上睡觉,最近是动不动出神发呆,像是在想什么东西,又像是单纯地放空大脑。
正式赛结束,藤原佐为依然是第一名,通过职业考试。
11月,苏千凉接到来自棋院的消息,她被指定为新初段联赛对手。
新初段联赛,算是作为职业棋手的前辈对后背的“亲切”问候。
联赛中的输赢,不计入新初段出道后的连胜记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