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世人皆醉我独醒。
洛紫觉得,她似乎醉了,又似乎没醉。
她若醉了,怎能从帝鸿的眼中看到那般高高在上、视她为低微蝼蚁、又冷酷又不屑、对她怜悯到了极点的神色?
她若没醉,怎能从帝鸿的口中听到那么一句“终于修成上仙,不枉我养你八十载,如今正是你回报之时”的言语?
帝鸿,在她面前,高高在上?
八十余载修成上仙,概因帝鸿养她?
她怎的不知,天生地养、无父无母的她,这些年来,竟都是帝鸿养活的她?
他不是说,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养谁也不会养她这么个怪胎?
他不是说,她若要修炼,便自个儿好好呆着,别有事没事就去找他?
他不是说,她如果能有京玉白三分好,他绝对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
怎么,这些话,难道不是他对她说过的?
难道不是他以一种悲天悯人、似忧似愁的神色,对她沉沉叹气,说毓紫,我这样都是为你好?
到底是为谁好?
只让她与他还有京玉白结识,不让她认识别的人;只让她在他认定的地方修炼,不让她天上地下的到处跑;只让她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同他说,不让她藏着掖着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他觉得需要见她了,需要和她说说话了,需要她来帮他的忙了,便屈尊纡贵地去找她,施舍一般的对她,告诉她他这是为她好。
所以她不喜欢他,也所以她讨厌京玉白。
谁会喜欢一个成天到晚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人?
谁会喜欢一个一年到头都要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的人?
即便她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她是个有父有母的人,她的父母对她再严厉,也不会这般拿捏她,也不会这般恬不知耻地在她面前一做便是八十载之久的戏。
做戏再久,也是会累的。
可为何他与京玉白不累,只因在他们的臆想之中,她千辛万苦锻造出来的“不遇”能带给他们的好处,实在是让他们垂涎八十载都不为过?
所以,他对她做的这些,这么多,是为她好,为她死前不必有过多烦忧,为她能够安安心心按照他的安排从容赴死。
可这般,到底是为她好,还是为他喜欢的女人好?
三界谁人不知京玉白是他的人?也只他会将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儿,说我这样疼你,京玉白也是疼你的。
京玉白也会温温柔柔地对她说,我与帝鸿一样,都是极疼你的。
他二人疼她疼到骨子里,然后扒皮抽骨,将她一身血肉葬在天端云里,留她一剑“不遇”埋进土里千年万年。
听着帝鸿的话,洛紫一双琉璃般漂亮的茶色眼眸犹自迷迷瞪瞪,呼吸间也尽是甜腻绵软的琼浆香气,诱得人心中有点软,更有些涩。最多的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扬起唇角,然后抬手抚了抚额头,无声地笑。
还是个孩子,五官稚嫩,尚未长开,那笑看起来既天真又烂漫,唇上一点琼浆玉色,晶莹剔透得像是浸了水的花瓣,十分鲜艳。
她扬唇笑着,帝鸿那么一个眼神、那么一句话,便让她明白什么,满心的醉意瞬间消失无踪。
须臾,她敛了笑,手也垂下去,然后慢慢抬眼,恍惚还带着些朦胧神采。
眼睛有些湿润,浸着水意,眼前一切仿若在雾中一样。
原本在身边为自己斟酒的京玉白此时已倚在帝鸿身侧,巧笑嫣然如乖顺娇妻。刚刚那些恭贺自己的大能们也都聚在一堆站着,洛紫一个个的看过去,发觉自己果然是被帝鸿养坏了,这些人,她基本都没见过,也全都不认识。
放眼望去,这前来参与盛宴的人里,她只认识帝鸿和京玉白。
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就是他想看到的。
三界里除他与京玉白之外,无人与她相识,她便是死得惨烈,也没人会为她感到惋惜。
明明“不遇”已被拿走,周围也全是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可洛紫仰头看着帝鸿,一双醉醺醺的眼慢慢变亮,亮得惊人,好似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忧。
她就那样看着帝鸿,无悲无喜。
帝鸿则居高临下地看她,赞赏般的笑了笑:“毓紫就是毓紫,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这样冷静。”
洛紫没说话。
帝鸿也没想她会回答,微微伸出手去,指尖掐上她下颚,生生将那玉石般的白嫩皮肤掐出两个乌青的指印,给人一种凌虐感,凄惨中却又透着一股子艳色。
他低眸看着,又是一笑:“可惜了这副好容貌。你若不结丹那么早,美人榜上,定有你一席之位。”
洛紫还是不说话,站在原地任他施为。
以绝仙草熬煮的琼浆喝了太多,药效挥发出来,火焰一样,蒸腾着四肢百骸,难受得紧。
此时的洛紫说不出话,也动不了手指,全身灵力被牢牢禁锢着,她刚才那一笑过后,便连眨眼都困难,只能维持着这般姿态,犹如一尊失了灵性的木偶。
她眼眸虽亮,目光却是沉的,停驻在帝鸿身上,令得后者唇边笑容愈发寡淡,比天边云雾还要凉薄。
“你可怨我?”他指尖还在掐着她下颚,指腹慢慢移动,抚上她嘴唇,凉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绝仙草的药效全面挥发出来,她连呼吸都没了,“我养你这么久,你不该怨我。”说到这里,忽然一叹,“你若要怨,就怨你父母罢。”
洛紫听着,心想这人果然虚伪,到现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