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我的娘子和孩子!!”布衣汉子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魔鬼!”
可这刺出一刀的人,却好像反被血液吓到了,手抖得拿不住刀。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阿朔像愤怒的母狮一样,大声道:“兰君才不是,才不是魔鬼!!你们才是真正的魔鬼!”
临画手脚僵硬,动弹不了,看到兰渊玉抬头,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辩无可辩。
“你个小母杂种,这个恶鬼自己都承认了!”布衣汉子双目赤红,一脚把阿朔踹得痛叫一声,抖着手拿起刀,“我出去一个月,回来之后就看到……看到……这么大的村,就剩我一个人!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下的了手!你不是蛇神,你是魔鬼!”
又一刀刺进了肩头。那里有旧伤,但兰渊玉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些伤口都在快速愈合,半成品的灵珠在他体内运转不息。
临画看着这一切在发生,大脑缓慢地拼凑出事实——原著线里,姚冠华一直等到兰渊玉灵珠半成,把他带来了雪半山刑房……应当是趁其不备吧?闭关期间,人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然后,还带来了长玉村的幸存者……
他能理解这些信息,但整个人却像在云端一样,根本没有“发生”的实感。
怎么会,这样……
暴力会激发人的原始本能。临画冷眼看着这布衣汉子从最开始的害怕,到最后无师自通地开始用折磨的手段。兰渊玉的白衣已经全被血染透了,血迹滴滴答答地顺着脚踝、脚趾往下流,渐渐凝固成了一片红褐色。
临画听到阿朔的哭声,却又恍然如隔世,看着一场默片。
布衣汉子在最后想把刀扎进兰渊玉心脏的时候,被门口的侍卫拉走了。黑色的铁门沉重地关上,蜡烛也熄灭了。只有血滴落的声音和哭声,花香和血腥气弥漫了一室。
临画在黑暗里,在血泊里慢慢移动到兰渊玉脚下,轻轻靠在了刑架上。
也许是第二天,又可能是过了很多天,临画分不清黑暗里的时间。铁门再次打开了,一身青衣的姚冠华带着几个下人出现在门口。
兰渊玉看了眼,又低下头道:“是你。”
“啧,第一句居然是这个。你既然已经回复记忆了,不应该先想如何复仇吗?”姚冠华摇着扇子道,“渊玉,你不应该让我放你出去吗?”
“原本就是我该受的。”兰渊玉低声道。
姚冠华道,“不错,是君子作风,一人做事一人承担。”他忽然笑了几声,道,“但是你大可不必自责,因为你灵珠丢失、渡劫入魇,大半责任都在我。可惜,我并不在乎。你知道么?如果你不是想要救我,把灵珠给了我,我后来就不会从梨家口中知道,灵珠能做什么。它能引魂。”
兰渊玉微微睁大眼,开口道:“你想要复活连珠?你是疯了吗!”
姚冠华道:“啧,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曾有一平民,穷困潦倒,却心地善良,无意间救了一条白蛇,白蛇要求报恩。当时有世家在征集天下奇花异草、珠宝珍玩,白蛇说,自己的眼睛可化为夜明珠,便剜下一只眼赠给了这个平民。”
兰渊玉眼中划过几分惊骇,仿佛预料到他会说什么。
姚冠华像真在讲故事一样,一路说下去,“这平民因这夜明珠而得了青眼,自己家族也平步青云……”顿了顿,他又道,“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夜明珠最大的功效不是观赏和照明,而是能确保灵魂全部附体。我想你也应该猜出来了。”
“这故事里的白蛇,就是白渊灵蛇。”
阿朔怒骂起来,把锁链挣得哗哗响:“你讲这个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杂种、废物!你骗了兰君——”
“刀来。”姚冠华也没有什么兴致维持笑了,接过下人托盘里的小银刀。那把刀大小类似手术刀,刀尖卷而微钝,临画一看就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心猛地坠到了谷底!
“渊玉,”姚冠华道,“我也不想的。但没有办法了。你恨我吧。”
“不要!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过了几秒钟,但又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临画头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刺耳的、如野兽垂死一般的尖叫声。但这声音不是兰渊玉发出来的,而是阿朔。
可临画却感觉自己的嗓子也是火辣辣的钝痛,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已经满脸泪水。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阿朔萎顿在地,声音已经嘶哑不似人声,满眼血丝,泪水在她狰狞的面孔上流淌,“我要你下地狱!!!你会下地狱的!!!……我要你去死,去死!我诅咒你!啊啊啊啊!……”
“这世上没有地狱,恶鬼都在人间。”姚冠华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刀放回托盘中,道,“好人也不会飞升成仙。”
兰渊玉空掉的左眼眶里淌下一行血,滴落到衣襟上。他垂着头,忽然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大笑,血混着泪往下淌,渗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