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颜跟在我的身后,自出了庆云楼,就从并肩而行转为一前一后。我走的很快, 他便紧紧的跟着。
终于, 他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
“你在难过。”他声音很平和, 清凉,如雾。
“我没有。”住了步子, 我转身定定的望着他。
他在月光下而立,深蓝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似乎更凸显了他的清冷。
他很适合蓝色, 会让人不禁退后三米, 不敢直视。其实闻人颜身上没有丝毫的杀气,之前有说过,站在那里他就是个白面书生,让人心生亲和, 他模样虽然俊美,但不似楚留香那般风雅,他身子弱, 所以带着一种病怏怏的温润, 可是他自身又带了生人勿近的冷淡,综上总总,混杂在一起就形成了十分奇妙的闻人颜。你看到他会想亲近他,但是走近就能发现温润里夹带着的冰冷,他依旧会以礼待你,但是也不会再主动亲近他,因为你会发觉你与他之间总会隔了一层屏障。所以,这大概就是君子之美,遥遥而望吧。
“好。”闻人颜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不走,他也没有动。但是这是因为我是州主。
可是他还不如抬腿就走,因为他的气势还真是将我压弯了腰。
“听楚留香所说,我阿爹在长明塔。”我换了个话题。
“我听到了。”他的目光放远。
“会是圈套吗?”
“会,可是你还是要去。”闻人颜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
“对,你清楚,我清楚,就连楚留香也清楚。”我点点头。
闻人颜终于将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墨眉一蹙,耳旁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
沙——沙——沙
“有人来了。”我神色凝重的环视四周,这里是僻静的小路,在河边,所以路上没有行人。
“给。”闻人颜从袖中掏出一瓷瓶倒出来一粒通白的药丸。
“吃下去。”闻人颜说。
“这是……”望见闻人颜鲜少凝重的面色,我识趣的闭上嘴巴,囫囵一吞。
他负手而立,将我护外身后。
“天下都传,东方晓是何等美貌。”这声音由远及近,只闻其身不见其人。
“哦?让你失望了?”
“那倒没有,只是可惜,你命数已尽,可惜可惜可惜。”
他连说了三个可惜,足以见得其诚意。
“一旦阎王爷不收我呢?”我轻笑一声。
“哼,妖女,你就算能力再大,也逃不开那醉清风。”
——醉清风。
杀意就像是燃烧的棉花,只是三个字,就足以唤起我全部的杀意。
醉清风,醉清风。
江湖人都谈其色变的醉清风。
一夜之间屠我雅洲的醉清风。
有多少江湖豪杰死在这毒yao下,有多少宫廷密事都与这醉清风逃不开关系。
顾名思义,化风而下毒。
随风潜入人的口鼻,量少者痴傻失忆,量大者化为一缕幽魂。
就是这醉清风。
因为愤怒,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能不能逃过你说了可不算。”闻人颜面无表情的扣住我的手腕。
他就是有这样的力量,只是扣住你的手腕,就能减缓冲动。或许是因为他如冰泉冷冽的气质。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的黑暗处,夜晚的小河在月光下呈现出柔和的墨色,波光粼粼,有一新月如沟摊在河里。
“年轻人,越自大死的就越早。”那人迟迟不肯露面,我心里也没底。
再看一旁的闻人颜,不再多言,从袖中掏出一长笛,抵在唇边,月色沧溟,无雾也无风,柳条枝也静默不动,或许河里的小鱼在肆意的游,但是我看不见。周围的野鬼闻笛声都抬起来长年垂下的脑袋,那些无脚鬼也停住了毫无目的的游荡,它们都像这边看来。
闻人颜在夜里,仿佛就是天中的那轮新月,在发光,妙手神音,白面书生,还该称呼他什么?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什么东西在地面摩擦而发出。
我低头看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不论怎么认真我都不看到。
可是先还狂妄的声音此时只有挣扎的尖叫。
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准备抬腿去寻找,但是手腕被一扯,才发现刚刚闻人颜一直在抓着我。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轻轻摇头。只露一个字:“等。”
很快,就等到了不远处自一看起来定是有百年高寿的大树上掉下来的身影。
啪嗒一声。我不忍去看,生怕摔出些番茄酱一类的东西。
闻人颜见状,十分自然的松开我,我跟在他身后,走近一瞧,心中一声卧槽,胃里翻涌,频频作呕。
就像是一个得了水痘的病患,长了一脸如同十岁孩童的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坑包。红红的,流着淡黄色的脓水,他的眼睛里全是水泡,密集恐惧症的我差点晕厥过去。
“你、你、你、你快把他踢走。”我迅速跃到身后百米处,浑身的鸡皮疙瘩,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指着那摊死肉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恍惚瞥见了闻人颜脸上稍纵即逝的浅笑。再定睛瞧去,还是那冷冰冰的模样。
闻人颜没有踢走他,抬手低了几滴化骨散,那死肉便滋滋啦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手掌大小的一团血水。
“他到底怎么死的?”我不相信笛声能杀人。
“是蜱虫。”
蜱虫?我听过,是能杀人的极其细小的虫子,可是我却不知道它们有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