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下打量了简安好一会儿,末了清淡的视线在她手上的戒指停留了一瞬,笑容愈发的缓和,又问:“停药之后没有再吃药了吧?”
简安微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如实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吃药了,医生。”
“嗯。”医生点了点头,目光闪烁着感慨,“还有什么地方觉得无所适从的吗?”
无所适从吗?
简安眨了眨眼,细细斟酌着这个词汇。
好像回国之后,那些有的没有的情绪便被他抛到脑后了,不去想,它们也没有找上门来。
沉默半晌,简安抬眼对上了面前人的视线,轻声回答:“好很多了,就只有之前坐飞机的时候做了些玄乎的梦,其他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了。”
斑驳的灯影将简安的面色遮住了大半,她微倾身体,觉得有点儿冷,不自觉的环住了双臂。
“再次回到这里有些不适应吧。”面前人托了托眼镜,认真看她,“安,作为你的心理医生,如果又需要,欢迎你随时过来找我。”
说罢,面前人顿了顿,语调骤然变得轻快了些,染上了些许的调侃和鼓励,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简安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夜色下同样的璨璨生辉,“当然,作为你的心理医生,也希望你别再来找我了。”
“噗。”
简安被她的话逗笑了。
弯了弯唇,点头轻声道:“好。”
“我相信,有他在,你已经走出来了。”心理医生笑眯眯的,再次上下打探了简安一圈,语调里多了几分感慨。
从业二十多年,简安是她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个患者。
很沉默,不爱说话,冷静自控得不会有爆发的时刻,更别说是说些极端伤人的话,似乎心房里设置了一条栏杆在那儿,有条既定的规则——不允许外人察觉出异样。
确实,没有多少人察觉出她情绪的不稳定。
简安的学业完成得很顺利,还在比赛上崭露头角,性子虽沉默,却也是不爱麻烦别人的,两年过来了,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病情。
接到这么一个患者,她其实是很头秃的。
更头秃的,这个患者还是上头强行拨下来的人,说是心理测试不过关的话,强行持续治疗。
偏偏是什么都不说的人,会在无形之中给自己一种想要“恢复正常”的压力,简安对药物的依赖性要比别的患者强得多,尽量想要在外人面前营造出一种开心的感觉。
简安隐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心理测试她一直都过不去,医生也被简安骗过去了。
后来,两年下来各种治疗手段都用过了,都不起作用,斟酌许久,感觉任凭简安依赖药物也不是一件好事,便寻思着停药。
而在一次心理测试又不过的时候,她听见简安的话里几分惋惜,还有几分想念:“我好想回去啊。”
这个时候才找到了突破口。
简安心里的那个人。
她让简安将他当成是生活的一个支点,一种动力,积极配合治疗,几个疗程下来,效果竟然很不错。
半年前简安的心理测试终于通过了,上头的硬性命令解除了,简安得以回国。
她感慨了很久,同时也替简安感到高兴。
简安挠了挠头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嘴角扯着笑轻声回应:“以后都不会找你了,再也不会了。”
“这样再好不过了,未来会更好的。”心理医生拍了拍简安的肩膀,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感慨和轻缓,“新婚快乐,安。”
简安又是一阵,随后笑得开心。
*
民宿里。
颜南旭洗碗后从厨房走出来,视线在厅里稍稍扫了一圈,没有看见简安的身影,微微蹙眉。
正想要拿手机打电话过去,便有电话打进来了,看见来人是秦臻,颜南旭便接通了电话。
“喂。”
颜南旭人在客厅里绕了一圈,随即拉开了阳台的门,往外走。
“查出来了。”秦臻压低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浅淡的平和,“简安这两年的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嗯。”
颜南旭的声音几分冷:“麻烦了。”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斟酌语言,低低应了声后又道,“不过,其实颜总可以直接问她——”语气稍顿,那端传来翻页的声音,“——如果因为这件事,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颜南旭垂了垂眼,半晌才回答:“好,我自由分寸。”
“对了,那个项目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了,随时可以开机。”秦臻将手上的资料阖上,换上另外一本,随即敲了敲桌面,“颜总,作为合作伙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再不开机就晚了。”
明明这件事在几天前就开确定了,哪能想到某人正事就直接丢给她,屁颠屁颠跟着老婆跑去法国了,秦臻揉了揉眉骨,几分疲惫,总觉得这次合作有几分将自己卖了的意思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