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禅房后面走下半个山坡就是寺庙的后山,也是属于皇觉寺的范畴,但是山下设了屏障,又有武僧守住了上山的要道,所以外人上不来。
沈青桐带着木槿,悠然走在山间的小径上,满眼苍翠的新绿,看得人心花怒放,再置身其间,心里就有种浓郁的纯粹幸福的感觉仿佛要溢出来。
因为刚下了雨,地面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两个人一路走来,裙角濡湿了一片,但是因为心情好,就也不甚在意。
偶尔有鸟鸣声声。
木槿左右张望着,不禁有些失望,“早知道该把红眉带来的,这地方,真好!”
“就咱们院子里那几株灌木它都扑腾不出来,你把它带来?非把它吓傻了不可!”沈青桐调侃。
“也是!”木槿忍俊不禁,抿着唇偷笑,不经意的一低头,却见前面路面上横了半截树枝。
“小姐当心,别绊着了!”木槿忙道,拦了沈青桐一把,就要把那树枝踢开。
沈青桐低头看过去,忽而心思一动,弯身去把那树枝捡起来,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
木槿知道她要干什么,就没拦着,沈青桐拿那树枝当木剑,一边搜寻着记忆里那些残缺的片段慢慢的比划了一阵,在木槿看来算是有模有样,她自己却深知动作笨拙,怎么看都滑稽。
最后,她便就弃了那树枝,摊开手,苦笑;“记不得了!”
父亲在时,她的性子开朗顽劣,总是偷窥父亲带着师兄和师弟两个练功,有时候也凑上去撒娇。父亲疼她,拗不过,就给她削了一把小小的木剑,手把手的教给她舞。
那套剑法其实不难,只是她才学了半个月不到父亲就接到紧急军情,赶回了北疆军中。半年之后,那边的战局稳定了,父亲就派人回来接她和母亲过去团聚,然后……
就出了那场事故。
她失去了父母,那把随身带着的小木剑也再没有看到。
“小姐,您也别折腾了,万一要是被人撞见了……不好!”木槿道,拿帕子给她把手上的污渍擦掉。
沈青桐没动,却还是拧眉看着脚下那半截树枝,苦笑道:“时间真可怕,转眼这么多年,莫说旁人,就是我自己也都几乎要忘了我是沈竞的女儿。”
在过去的七八年间,有关自己的身世父母,沈青桐一直都是绝口不提的。
想起多年前的那次意外,木槿就是心里猛然一慌,莫名的紧张起来,但再细看沈青桐,又见对方的神色淡淡,并没有失常的迹象这才稍稍安心,轻声的劝道:“小姐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您是女儿家,就算没有继承将军的衣钵,只要您过得平安顺遂,咱们将军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们还能怪罪您不成?小姐您真的不用耿耿于怀,为了这点小事就觉得对不起将军。”
沈青桐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木槿弯身去替她整理裙裾,却又忽听得头顶她冷嗤一声道:“是啊,何必耿耿于怀,我对不起他的,又何止这件事。”
她的声音很轻,看似只是不经意的一句呢喃。
木槿的脊背一僵,下意识的抬头。
这一刻,沈青桐面上表情与往常无异,寡淡而平静,但是那双惯常幽深而沉静的眸子里却漾起一层浓厚的落寞情绪,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更是自嘲到近乎刺目。
木槿是跟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这却是第一次,她从自家主子脸上看到这样尖刻又激烈的情绪流露。
有那么一瞬间,木槿是茫然而无措的。
她不知道沈青桐到底怎么了,抑或者她到底在说什么。
“小姐?您……今天这是怎么了?”良久之后木槿才开口,声音有些害怕的在隐隐发抖。
沈青桐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把她吓着了,于是微微一笑,弯身把她拉起来,伸手去拿掉她袖子上的一点草屑,“没事。我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回去吧。”
这一刻,她面上表情已经奇迹般的恢复正常。
木槿眨眨眼,几乎要怀疑前一刻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她跟在沈青桐身后,默默地原路往回走,两人提着裙子,刚小心翼翼的走过一座木桥,迎面却见一个锦袍公子一边欣赏着这山中景致一面款步自前面的小径上行来。
他穿了身深青色的长袍,虽然衣物的料子极好,但是因为颜色太暗,反而一眼看不出质感,只叫人觉得平平无奇。
只是这人的五官俊朗,样貌却是生得极为英挺不俗的。
“这深山之中怎么还会有人散步?”木槿小声的嘀咕,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就想走到沈青桐前面去探路。
而沈青桐在看到那人的一瞬,眉头已经不易察觉的微蹙了下。
同时,对面那人也注意到了她们主仆。
显然他也是意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行人,但是再一细看,眉目之间便染上欣喜的表情,快走几步迎上来。
“哎——”木槿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就要拦他,却听那人越过给她去,冲着后面的沈青桐惊喜道:“桐桐?”
沈青桐抿了唇角没做声。
陈康梁却是意外的惊喜,直接走到面前,盯着她的脸,眸光热切而闪亮,“你是桐桐是不是?才三年没见,就不记得我了?”
沈青桐无奈,只能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师弟!”
陈康梁比她要大上四岁,今年已经十八了,不过他当初拜沈竞为师的时候入门比较晚,沈青桐那时又是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