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觉得今天和他谈话时候,他的抵触情绪很浓,甚至让他有些无法把这谈话再继续下去了。
皇帝被噎了一下。
这大殿之中,突然出现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父子两个,各自无言。
一直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有些兴致缺缺的摆摆手道:“罢了!你也退下吧!”
“是!”西陵越拱手一礼,一撩袍角起身。
皇帝本来正在拧眉沉思,这时候却又突然开口问道:“沈氏……没怎么样吧?”
西陵越止了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父子两个四目相对,他倒是没多想,只道:“还好!就是受了惊吓!”
皇帝又看了他一眼,重又摆摆手。
西陵越一拱手,转身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殿下慢走!”路晓亲自送他出了皇帝寝宫的大门,又目送他走远了,这才一甩拂尘又转身进了殿内。
“昭王走了?”皇帝本来正单手扶额,闭目养神,听了他的脚步声,也没抬头。
“走了!”路晓道,走过去,把桌上的空茶碗拿起来,顺手塞给旁边的宫女,道:“收拾了吧!让御膳房直接传膳!”
“是!”宫婢们应诺,埋头过来,一声不响的把桌上的糕点碟子都收拾了下去。
待到清了场,路晓就走到皇帝身后,一边帮他掐着肩膀一边道:“手心手背,奴才知道陛下为难,可咱们昭王殿下就是这么个脾气,现在他给陛下摆脸子,耍脾气,恰是表明了殿下他是和陛下亲近呢,这要不亲父子,殿下他有什么事,还不就藏着掖着了吗?”
“呵——”皇帝闻言,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声,叹道:“你呀,跟在朕身边这么些年,别的没长进,就是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了,就是诓着哄朕开心!”
“奴才说得都是实话呢!”路晓面上却是一派自若的表情,但是他在皇帝面前却有分寸,从来都绝口不提皇储的事,又给皇帝捏了两下,见着皇帝仍然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再次开口道:“昭王殿下对陛下还是孝顺的,陛下若是觉得他娶了媳妇之后没那么贴心了,其实——”
当初西陵越一门心思的想娶沈青桐,他原以为皇帝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可是最后阴错阳差,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最后皇帝居然点头应承了这门婚事,就是到了现在,路晓回头想想也觉得这事儿邪乎的很。
今天皇帝一直不开心,他琢磨着之前西陵越维护沈青桐的那些话,就兀自揣摩了起来。
皇帝本来一动不动,老僧入定了一样,这时候,却是突然睁开了眼。
路晓吓了一跳,手下正在给他捏肩的动作顿住,面皮僵硬道:“皇上……”
不想,皇帝盯着他看了眼,后面却是突然洋洋洒洒的笑了。
“这你就想多了!”他站起身来,随手拍了下路晓的肩膀,感慨道:“他今天有意维护沈氏,朕看得出来,可是没别的,这孩子的性子就是这样,他护短!朕的儿子,朕了解他!”
如果说太子会被哪个女人鬼迷心窍,难以自拔,皇帝还会相信,可是对西陵越——
他有信心!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已然是恢复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路晓却从他的神情语气之中品出了明显骄傲的味道。
那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感情。
这种下意识的感情流露,便是叫路晓心里打了个突儿,谨言慎行的越发慎重了起来。
这边西陵越从皇帝的寝宫出来,直接就出了宫。
“王爷,哪儿去?”云翼把马鞭递给他。
“回府!”西陵越道,一抬脚已经翻上了马背。
云翼一招手,就带着侍卫各自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马离开。
待到离着宫门远了,云翼就打马往前追了两步,探头探脑的试着问道:“王爷,今儿个皇上捂住了太子的丑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想现在追究,以免在北魏人面前丢脸吗?”
云翼是个直肠子,以前就只觉得皇上对他家王爷好啊,否则哪个做皇帝的能容忍除了太子之外的儿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排挤打压太子的?
可是今天皇帝却替太子收拾了烂摊子……
云翼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要不然能怎样?”西陵越却是头也不回的冷笑:“你以为他会废太子吗?”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啊?”云翼也看出来了皇帝没打算废太子,可是这么好的机会……
西陵越看他顶着一脸问号的表情,却是心情很好的轻哂出声,随后便是眼底寒光乍现,凉凉的道:“他纵容我去和太子争,自然有他的盘算和图谋,可是太子也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嫡子,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随便废了太子给本王让位子的!”
“啥?”云翼这会儿是彻底蒙圈了,眼睛瞪得更圆更亮,一脸纯洁的天真,
西陵越又侧目看了他一眼,却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话。
云翼左思右想,又兀自琢磨了好一阵子,这才突然察觉此事棘手,他振奋了精神,赶紧打马追上了西陵越,难得一脸凝重之色的道:“如果皇上没打算废太子,那咱们怎么办?”
这些年里,步步为营,为的不都是那个皇位吗?
如果皇帝就没打算给……
西陵越勾唇一笑:“给不给,是他的事,可是事到如今,本王要不要拿,他也一样插不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