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娘淡淡地说着这些陈年旧事,李文革听得阵阵唏嘘,良久方道:“罗家的人。也忒势利了些!书香门第世家。不当如此的!”
骆一娘摇了摇头。轻轻笑道:“彦英和彦俊,他们有他们的难处。当时爹爹坏事,他们逃回太原老家,过的也是寄人篱下地日子,在族中也并没有多少位置。后来父亲地案子昭雪了,才算好了些,经过这番大变。人都走了形,些许世态炎凉,无论是母亲还是我,都并没有放在心上!”
见李文革不解,一娘又是一笑:“他们和彦杰不同,他们没有受过母亲地抚育恩德,在娘和我看来,本来便是外人。不足道的。他们过他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本来便不是一个天地里的人,又有何恩怨可谈?”
李文革点了点头:“不错。罗彦杰不同!”
“是不同,所以我才要取他的性命,不为旁个,只是要为娘亲讨个公道,他这条命乃是娘亲给的,我替娘亲取了,天公地道,谁也怨不得谁!”
骆一娘轻轻梳理着琴弦,叹息着道:“我本来以为,杀了他之后,自家伏了法,这段恩怨也便算有个了解了,不想……”
“不想被我横插了一杠子,搅了个稀里糊涂?”
李文革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
一娘抬头看了李文革一眼:“大人还真是奇怪,明明与大人毫无关系地事情,为何一定要揽在自家身上呢?一娘自问与大人非亲非故,自身这点姿色也不足以打动大人,竟然蒙大人动用天子旌节藩帅仪仗,像个傻子一般招摇过市……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像是一场梦呢!”
李文革哈哈大笑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和他所接触过的其他女人都有所不同,不自卑也不自傲,亦没有这时代女子的礼教矜持,却也并不似一般青楼女子的豪放浪荡,达观知命随遇而安,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大气味道。
“罗家现下乃是北汉治下的臣民,罗彦杰从根子上说也算是敌国之臣,所以虽然他也算是忠良之后,无论是河南府还是洛阳县,都不肯在这桩案子上认真。大家反正都算准了罗家的苦主未必有胆子从太原跑来洛阳告状,没有苦主,这终究也是一桩没有头绪地案子。张澹和武行德都是成了精地人物,偌大一个顺水人情送给我,他们才不会觉得为难呢!”
李文革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之意道。
一娘想了想,缓缓道:“这些我不懂,这一路上妾身便一直在想,大人或许是看在故去的爹爹的面子上,才要施援手救下我吧!”
作为一娘而言,这是唯一她觉得说得通地理由,不过李文革顿时大摇其头:“令尊的大名我确是久仰的,不过我却不会因为他的缘故来救你,就像你不会因为他的原因原谅罗彦杰一样!”
一娘皱了皱眉头,旋即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
李文革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道:“曼青院中诸人,为何肯上下一口替你遮掩隐瞒?我看得出来,张澹他们一直在为此困惑不解……”
一娘抿着嘴唇道:“青楼中都是靠姿色和身体吃饭的苦命人,生逢乱世,糊口不易,曼青院便是大家的避风巷。越是青楼中人,越发知道情义之可贵,娘亲生前虽然名声不显,但其所作所为在洛阳十七家烟花所在当中却是广为称道的。无论是鸨儿还是茶壶,其实都是活得极辛苦的,平日里在权势金钱之间辗转来去惯了,越发珍惜
一点点的方寸之地。郑端娘他们其实与我关系平代为隐瞒遮盖,一者是看在过世了的母亲份上,二来毕竟都是吃同一口饭的同业,天生总有几分偏向……”
李文革点了点头:“是了,于今之乱世,文人无节操可言,武将亦称不上忠义,反倒是在这九流之下的青楼里能看到些让人心中暖暖的东西,在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一娘抬眼诧异道:“大人便是因为这个出手?”
“喔。那倒不是!”李文革搔了搔头,他略有些为难地看着一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下面地话。
以他此时的身份,更兼于一娘有恩在前,张嘴要这女子服侍自己起居是极为便当的事情,这一娘既然肯陪着自己离开曼青院前往汴京,对此恐怕也早已是心知肚明,只是不予点破罢了。自己此时开口。她应该绝不会拒绝才是。
双方身份悬殊。她根本就没有回绝的余地。
明知如此。李文革那句话就是说不出口。
面对这个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女子,李文革倒是完全没有在其他女人跟前那种紧张忐忑的感觉,身心均极为坦荡松弛,特别是,一娘的琴声能够令他真正的放松下来,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几乎每一天都生活在忙碌和各式各样地斗争当中。李文革虽然嘴上不说,心理上早就已经负担颇重了,只有在听到一娘地琴声时,他才似乎能够放下一些心事,静静地沉浸在那几根震动地琴弦所构成的美妙世界中,享受几分难得的宁静。
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次是比较主动地想将一个女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一个不会给自己带来压力。只会缓解自己压力的女人。
可是尤其如此。他更加显得笨口拙舌起来。
这个时代娶亲的规矩大得很,要行所谓的“六礼”,当然那是指娶正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