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躬身道:“禀相公,商胡分水堤坝如今已然加固到四丈三,只要今夏上游不下连月雨,便不至溃坝。君侯为了保全起见,准备趁着下游河道未曾破冻,再将其加高两丈,故此年前又招募了八千流民上河工。故此军州钱粮不敷支应。这才向三司请调!”
李谷回过身拿起公文。道:“国华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去岁打了几场仗,朝廷地预算超支得厉害,全要在今年地开支中平衡调剂回来。一句话,朝廷如今也缺钱,我手上应支缓急的款项不过二十万贯之数。先拨一半给你。我今日便可行文开封府发遣禁军,最迟后日便可启运,只是时值隆冬,淮南的粮船不得北上,京师地粮储自给尚且不足,汴河化冻之前,粮食却要太原侯就地筹措了!”
曹彬却没有丝毫意外神色,当即答道:“卑职来时。君侯开仓平调镇宁军军粮已有月余。剩下的存粮再支应一月亦可,进了二月,便捉襟见肘了。相公知道。种粮是万万不能动的。这一层还要请相公体谅,河工们寒天上工,体力消耗颇大,这个时候是不能减低供应分例的。”
李谷点了点头,提起笔来文不加点,顷刻间已然拟好了一道公文敕,转手递给范质,口中却道:“诸军州常平仓废置已有百年,州府库存粮食也不多,濮州、滑州、曹州三郡也要过冬,地方上是拿不出余粮来支应澶州的。不过各地存粮大户每家每户每年都要存下数百石到上千石不等地存粮,凭借这道敕牒,太原侯可以用官钱平价调用私家存粮,州县官吏不得阻挠迁延!”
曹彬大喜,当即拜倒道:“多谢相公们体谅,卑职代君侯谢过相公!”
李谷急忙上前搀扶了他起来:“国华请起,惭愧,大河水利河防本来乃是国家之事,国家无力修缮,反倒要太原侯举地方之力支应,本来便已经是本末倒置,如今万千河工在河堤上拼命,朝廷居然连扫库缝地余粮都拿不出来,某执掌国计,论说起来,早该惭愧去职了……”
说着,他轻轻拍着曹彬肩头道:“国华明日上元节赐宴之后再回去吧,好歹在京师过个节!”
曹彬容色平静地摇了摇头:“卑职今日便要连夜赶回去复命,君侯那边还等消息呢!”
李谷沉吟了片刻,却没有再多说,范质走上来温和地问道:“见过圣上了么?”
曹彬老老实实摇头道:“此番公务往来,紧急得很!再说卑职位分太低,不好贸然请见!”
范质哈哈大笑:“你哄谁来,谁不知道你曹国华是最得陛下欢心地勋戚子弟,不要说奉了太原侯的钧命,便是你自己就有直奏觐见之权的!”
曹彬也是一笑:“相公,陛下宠爱信任,卑职更加不好辜负了主上的期许顾盼!”
范质微微一愣,这时候李谷在门外吩咐了几句属官,已经走了回来,十分诚挚地道:“国华既然坚持,我们也便不留你了,我已经吩咐小膳房备下点热汤饭,国华用了再走,还有几两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国华是正经用过御膳的人,今日不妨尝尝中书门下的‘廊下食’滋味如何……”
曹彬还要推辞:“中书膳房乃是陛下为相公们专设地恩典,卑职……”
范质笑着打断了他:“罢了吧,几口热饭几口酒罢了,国华若是打着主意出了御街到潘楼市那边去大快朵颐一番,我们便不强留你了,若是急着走,便少废话,快去用饭的正经!”
话说到这个地步,曹彬自然不好再辞,当下逊谢着出去。
看到两位宰相亲自将曹彬送到政事堂门口,执事的通事舍人惊得目瞪口呆,下来后对一个老宦官道:“这个外官
子,当值两年多,几时见过两位相公亲送的,便是外拜,也没谁得过这般体面……”
那老宦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瞎了你的眼,那是曹军头,人家亲娘的妹子,原先是当今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姨娘,乾佑年间留在京师殉了难的。陛下得大统之后追封贵妃,位分只比圣穆皇后低一格而已……”
回到堂内。两位宰相却均面色凝重,李谷摇着头道:“修缮河道地事情,令公和我私下里商议过多少回了,这么一年一年地挺着总不是办法。一年无事两年无事不等于年年无事,算起来从贞明年间到如今,倒有将近四十年没有疏通过河道加固过堤坝了。只太原侯那边抓住商胡一点来弄,便是修得再坚固,也至多保得大河不至于改道。中段逢上雨季。该溃坝依旧要溃坝!”
范质叹息着:“国库没有钱。中枢又处处掣肘,修大河,那是大笔的铜钱粮食往里填,如今的国家,哪里有这等地财力?”
李谷板着脸道:“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再打仗了,淮南诸道、山南东道,都要息兵。南唐、吴越、荆楚、南平、西蜀、长和。只要我们不动兵,这些诸侯没有几个敢主动寻衅的。最强的南唐也不过是个草包肚皮,如今国家实在太穷了,再打下去,不要说治河,便是供应军队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供应军队吃饭的机制一旦出了问题,那么接下来紧接着将发生什么,在这个时代为官多年地两位宰相都心知肚明。
有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话题。范质叹道:“即便这些诸侯不动。难道咱们还能止得住契丹今年不下来打草谷?还能止得住定难军那边老老实实不折腾?”
李谷黑沉着脸半晌没有言语,良久方才缓缓道:“有折可久和李怀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