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公既死,商鞅想回商於养老,有这等好事么?”
“我虽一时权重,论起功业勋绩,难道比得上强秦六世地商君卫鞅?柴荣貌似忠厚仁孝,其器宇格局,却差惠文王何止千里?我那老兄弟早已是心如死灰的废人一个。外表看着身子雄壮康健,你知道他还能活得几年?到时候一道追杀旨意发往山东,你是想上吊还是想被官府发卖为奴为妓?”
一番尖酸刻薄的追问让狄氏更是懊恼:“……也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你和他老子一世兄弟。他便这般下得去手?”
王峻甩了甩袖子:“若是我,我便下得去手,知道我为何看不上他么?柴君贵这小子在心性上实在太像我了,这等人为相尚可。为君则必然是刻薄专断之人?要想保得后人安生,岂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不敢下手上?”
狄氏一怔:“若如此,你便是自贬如此,他便不追杀了么?”
王峻冷冷回话道:“我平生最不屑做之事。便是赶尽杀绝打落水狗,那是胸中不自信之懦夫所为。柴荣或许是暴君,是独夫。但那小子绝不会是懦夫——!!!!”
……
乾元殿外。钟声回响。中书令冯道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大殿,大殿内。丹墀之上,大周天子郭威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炮,脸上却是一副死灰颜色。
“老臣冯道,奉制见君,吾皇万岁万万岁——”
冯道拄着拐杖,颤巍巍跪了下去,郭威摆手道:“老令公是赐禁中骑马剑履上殿的四朝老臣,自今日起,见朕跪拜的规矩便免了吧……”
冯道谢过恩,在内侍搬来的坐席上坐定,垂目等候郭威开言。
郭威叹息道:“老令公,王秀峰昨日上殿见朕,跋扈至甚,要朕罢免范质李谷,以颜衍陈观代之,老令公以为如何?”
冯道眉棱骨一动,缓缓开言道:“臣老朽了,进退宰相,国之大事,非一二臣子擅请可为。范质李谷,皆国之栋梁材,陈观颜衍,久在馆阁,疏通庶政,以之为相,恐误国事,此老臣之所见。然则此事非枢臣可断,伏惟陛下圣裁……”
“秀峰跋扈,凌迫朕及百官久矣,令公以为,朕当如何处断?”
冯道听闻此言,神态反而更加从容:“处置宰相,乃圣上之权,臣子不当与议。然则国朝定鼎未久,王峻为陛下拥立功臣,久在中枢执掌军国大事,虽然跋扈无状,其功不可没,其劳不可泯,陛下处置当以国事为据,本圣人仁恕之道,贬之外郡,削其职爵,不可轻戮……”
郭威点了点头:“令公是智人,秀峰在中书,虽然跋扈,然军国事多亏其只手擎天,如今他若去,中书门下,老令公须得多劳……”
冯道欠了欠身子:“陛下圣明。昔卫公年六十五,文皇因其年迈,罢其实职,允其三日一至中书门下。陛下以卫公故礼待臣,已有两载,臣今岁已近悬车,实在不堪陛下简任之重。中书门下,国之枢要,不可以老朽昏聩之人领事,为国家计,陛下当选拔贤能,任以壮年,晋王已然封爵,朝政庶要,亦可知之,如此王峻虽去,中枢之政不绝,范、李、王三相,皆能臣也,臣惟愿退归府邸,悠游林下,安享余年……”
郭威苦涩地笑了笑:“令公此心,朕知之久矣,然则朕近来身子不豫,令公要隐退,也不在这一时,君贵刚刚封王,诸事尚未底定,朕还指望令公为朕托孤顾命呢……”
“老臣不敢,还请陛下将息龙体,以天下臣民为念……”
这时,殿前执事的赵匡胤大步走上殿来:“陛下,王丞相到了,在殿外侯旨——”
郭威点了点头:“带王相到偏殿——”
赵
旨去了,郭威叹息一声,缓缓起身走下丹:“老令作,朕要亲自去送送秀峰兄……”
冯道欠身应诺,郭威随即迈步向偏殿行去。
……
此刻的王峻,换上了一身青衣小帽,脸上的胡须修剪得颇为干净整洁。一副淡然自若地神色,坐在偏殿中轻轻啜着内侍奉上的茶水,说不尽地悠然自得。
听到殿外衣袂脚步声响,这位大周朝头号权臣缓缓站起,目光笃定地看着郭威由远及近走进殿来。
“你退下,把住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郭威吩咐赵匡胤道。
赵匡胤应诺去了。
“秀峰兄,你用得好手段!”郭威冷冷道。
“陛下先遣臣外出巡河,而后急招太原入京。又借延州之手一举册定储位,说起手段,臣实在是汗颜无地……”
王峻的语气一如既往般尖酸刻薄,和他身上这幅待罪的装扮格格不入。
郭威叹息了一口气:“便不能与君贵和衷共济么?大哥那边。朕还指望着你帮君贵一把呢!”
王峻看着郭威,摇着头道:“我帮不了大哥了……人要是昏聩了,便会迭出昏招,若是我知道李文革回手一击竟然是上书请立储君。绝不会定计置其于死地。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此子不过是个边郡武夫,今日方知此人锋芒内敛,绝非藩镇局面所能局限。看错了人,做错了事。老子认输便是。然则大哥是不会认输地,即便是明明白白输了,他也不会认输。自作孽。不可活。他既然不晓天下大势。有谁救得了他?”
郭威垂头苦笑:“你还是不肯放过李怀仁,此人虽然刁钻。不过是少年人心性,不肯容让罢了。他若是一本奏上来,秀峰兄,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