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柴荣地处置在范质看来公允恰当无可挑剔,就算自己处理这些事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事情剖划筹措得如此明白清爽也是很难的。
只是,范质还是觉得别扭,怎么想怎么觉得窝心。
宰相的工作君主都做了,那朝廷设宰相,岂不成了摆设?
只是这话,范质万万说不出口。柴荣毕竟是未来的皇帝,他总揽政务,也是得到了当今皇帝的认可的。让他不要揽事,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日范质一大早便来到了政事堂,柴荣还没有到,他便自行拿过了六部和密院地公文表章看了起来。
就算不能拿主意,作为宰相,总要对朝中的事情心中有数不是?范质可不是风烛残年的冯道,告老称病那一套现在还学不来。看了一阵,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就在此时,柴荣迈步进了政事堂。
范质起身行礼,柴荣恭恭敬敬还了礼,然后微笑着问道:“今日相公来得早,六部有大事么?”
范质伸手从公文中抽出两件来。道:“其他的也都还罢了。密院今日呈送了延州李文革的一道表章,表奏韩通的儿子韩微为庆州刺史;另外。刑部呈送了公文,郭彦钦已经被李文革派人押到了京城,下在了刑部大狱之中……”
“哦……?”柴荣站住了身子,缓缓问道:“相公以为该如何处置这两件事?”
范质当即道:“李怀仁逾矩了。他是延州节度,出兵庆州只为平乱,拿下郭彦钦,还可以算是代朝廷问罪,只是庆州刺史不是八路军节度使的署官,他无权插手庆州人事。韩微虽然是韩通的儿子,却也是他李怀仁幕中僚属,此事天下皆知,他举荐韩微,无私也有私,应当申斥。要他出兵庆州,是为了安稳住西北的局面,打通盐道,不是要他扩充自家地盘势力,这个先例开不得……”
柴荣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神中全然是一派平和之意。
“——至于郭彦钦,既然没有明旨罢其刺史职衔,此刻他就还是朝廷四品命官,关在刑部牢狱不妥。他地罪是不可恕的,但也要审定之后再行处置。何况他在刑部狱中写了状子,状告李怀仁吞并庆州,居心叵测,意在谋逆。刑部不敢受,直接将状纸呈送了上来,如此,他就更不宜关押在刑部了。”
范质说完,将公文递给柴荣。
柴荣接过来,看了片刻,问道:“相公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范质干脆地道:“明制申斥李文革,他平乱的功要赏,但庆州刺史,朝廷须另外择任。郭彦钦嘛,由刑部移出,交御史台软禁,制命御史中丞亲自审理,无论其所告实与不实,总要有个说法之后兰台才能依律弹劾议罪……”
柴荣笑了笑:“我大周这个周字可不是武周的周字,兰台只管监察百官,却不能单独设狱治案,这个例子一开,日后难免有酷吏为害朝纲。相公适才也说了,郭彦钦的罪,审不审都是确定的。既然如此,便补办一道制文,剥了他的官皮,交由刑部去办吧!”
范质一愣,给别人挖了个坑,却发现别人轻轻松松就绕开了,不费半分气力,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至于李怀仁那边……”柴荣沉吟了一下,“相公说得对,李文革无权干涉庆州人事,这位大将军做事情莽撞,此事若被御史们知道了,难免要弹劾他。这个摊子我们替他收拾,立即草拟制文,晋他为检校太傅,兼知庆州事,以韩微为刺史的荐章,驳回去就是了……”
范质又是一愣,这位晋王殿下精明强干,但是心胸却不算宽广,这个弱点他心里是知道的,故此今天才故意拿李文革的事情来说事,却不料这位实质上地监国轻轻便将此事揭过了。
柴荣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李文革在西北坐大,他这位未来的皇帝真的丝毫都不在乎?
“至于郭彦钦那道状纸……烧了吧!”柴荣淡淡道,“李怀仁若是真的心中有鬼,在庆州就一刀砍掉郭某的人头了,还会留着他来汴京说自己地坏话?他是节帅,又是战时,有这权力。他肯将郭彦钦送到汴京来,足证其襟怀坦荡。他在前方打仗,我们这些在中书秉政地人即便帮不上忙,也不要扯他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