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气么?那好,我来问你。你汉话说得如此之好,想必是读过一些书的,认识字,对不对?”李文革慢条斯理地问道。
“那又如何?”拓跋光俨冷冷反问道。
“十六史你读过几部?”
“……”
“春秋大义你知道多少?”
“……”
“九经六艺,你又通晓几项?”
“……”
“尚书礼记,楚辞汉赋,大唐诗篇,你又能说上来几篇?”
“你们汉人儒生的那些迂腐学问。学来又有何用?上马杀不得敌,下马治不得事,只会风花雪月坐而论道,若是这些东西真个管用。你们又怎会自己打得乱做一团?”拓跋光俨不屑地反唇相讥道。
“啧啧啧啧……”李文革连连咂舌,“看看看看,没文化真是可怕,不知礼仪不晓廉耻,还轻视前人的论述学说,夜郎自大知道啥意思不?说的就是你们这种小国寡民封闭无知的境界,会骑马会放羊便自以为能与中国分庭抗礼,能拿刀能射箭便自觉得能无敌于天下……”
李文革强忍着一肚子的笑意看着拓跋光俨脸上那副欲择人而嗜地恐怖神情,板着面孔教训他道:“自家没学问还不打紧,连子女都不教他们读书识字,想让他们和你一样没出息么?”
说到这里,他俯下身子,将脸贴近了拓跋光俨,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到了延州,一切便不一样了,你的儿子和女儿,绝不会再在你这轻视学问蔑视道统亵渎师圣的老爹的荼毒下受罪遭殃了,我会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化和传授,他们绝不会再被歧视为野蛮的异族……”
“你……你要作甚么?”拓跋光俨终于开始有些惊慌失措了,涉及到儿子和女儿,任何一个父亲地心都是肉长的。
“你放心……没有人会伤害他们……”李文革慢悠悠地道。
“……我会请延州最有名的饱学鸿儒做你儿子和女儿的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经史子集,教他们论语,教他们春秋,给他们讲解甚么叫礼义廉耻,什么是论理纲常,教他们懂得尊重圣人,教他们知道是非。不光是你现在的这一对儿女,以后你和你的妻妾们再有了孩子,他们一样会接受这样的最正统最纯粹的教化,我敢向你保证,二十年内,你地儿子们里面最少要出几个进士明经一类的人物,说不定三鼎甲都有份呢……”
李文革终于再也忍不住,仰面捧腹大笑起来。
一想到未来的西夏太祖李继迁满脸庄重一身儒生长袍踞坐席上文质彬彬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状元派头,李文革怎么也遏制不住自己那种发自内心地笑意。
如果李继迁能去考状元,还要担心李元昊么?
西夏景宗同志,伟大的青天子,兀卒先生,你再也没有机会剃去发辫组建你那令天下闻之色变的铁鹞子了,皓首穷经在博大精深的文明的海洋中遨游去吧,若是淹不死,或许你还能为后世留下几部能够被当作思想遗产吹一吹的著作也说不定。
当然,同样是作为基础教育,有关数学和自然科学的课程,异族的同学们暂时还是先不要学了,课程太多容易导致学习负担过重,小学生减负要从启蒙开始,对于少数民族的同学,在这方面更是要优待,大大地优待……
笑了半晌,面对着还是没能弄明白自己确切用意的拓跋光俨,李文革再次俯下了身子,轻声道:“你的孩子们不会有机会接触马背,不会有机会接触弓箭和任何兵器,他们不会懂得如何放牧,更加不会懂得如何稼耕种,除了儒家的经典和诗词歌赋,他们甚么也不能学,甚么也不能碰……几十年后,你闭眼入土——哦,你们习惯火化——当你即将离开这个世上的时候,我向你保证,你将欣慰地看到,你的孩子们都是知书达理满腹经纶的好孩子,都是世上最有学问的人……”
拓跋光俨浑身在发抖,虽然说他还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却听出来了,李文革绝对没有怀什么好意,他绝不会那么好心肠培养自己的孩子,他一定是想毁了这两个孩子。
李文革缓缓站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走到舱门口,冷冷道:“你以为打仗就是骑马射箭那么简单?你以为战争就是几队兵马几本兵书?在和族为敌之前,你们平夏部有没有想过你们是在和一个打了几千年仗的族群作对?战争不光是刀枪箭矢,也绝非几个计谋几番筹划那么浅白,书本纸张,轻飘飘不值一文,却一样可以用来进行战争——这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战争,呼喊厮杀是痛快,可惜对你们这种族群,那不是最合适的战争……”
他再次冷笑了几声,轻轻道:“很快你便有机会见识另外一种战争了,一种最适合你们的战争,一种新概念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