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手笔。墙下一方酸枝木嵌琉璃面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套汝窑雨过天青色茶具,另摆着一只梅花斛。
底下两溜的红木圈椅,却是空无一人。
姜红菱于此地是走得熟了,轻车熟路的引着她往次间行去。
门上守着的丫鬟,打起了石榴红棉门帘子,向里说了一句:“少奶奶来了。”
两人走入门内,胡惠兰放眼望去,但见此地家具摆设甚是考究,用料名贵,皆是名匠所造,四下光华夺目,与姜红菱所居的洞幽居之清雅,当真有天壤之别。
西面墙下的炕床上,便坐着个盘膝老妇。
胡惠兰见这老妇身上着一件蜜合色丝绸单衫,一条福寿连绵滚边马面裙,额上戴着一条岁寒四君子勒眉,一脸慈和,正笑意盈盈的同丫头们说着些什么,晓得便是侯府的老祖宗顾王氏了。
姜红菱先上前,向顾王氏问了安,又道:“前回跟老太太说起的女塾师,今儿进府来了,孙媳特领来给老太太瞧瞧。”说着,便拉了胡惠兰上前。
胡惠兰垂首上前,屈膝行礼,低眉垂眼,不卑不亢。
顾王氏年老之人,本就喜欢这些年轻俏丽的小姑娘。看胡惠兰言行规矩,行动皆是大家出身的做派,一身衣装也很是不俗,尤其是头上那支金凤钗,甚是夺目,衬的她整个人也光彩了几分,再想到她诗书礼仪人家的出身,不觉便笑眯了眼睛。
胡家也是本方世家,如今虽遭难败落,但到底与寻常人家不可相较。这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到侯府来做塾师,教导姑娘们诗书规矩,说出去脸面上也光彩几分。
顾王氏吩咐丫头放座,又令上了香茶果点,便含笑说道:“我正说着你,你可就来了。菱丫头跟我说了你许多好处,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胡惠兰客套了几句,虽是自谦,却也不肯贬低了自己。
顾王氏见她言谈举止,绝不露怯,心中更是喜欢了几分,便向姜红菱笑道:“你举荐的人很好,你的金兰姊妹,果然与你一样。”
姜红菱听了,心里自然也欢喜,嘴上虚应了几句。
顾王氏便又问了胡惠兰一些年岁家境等琐碎事宜,胡惠兰也一一答了。
顾王氏便向姜红菱说道:“女学的事儿,可都妥帖了?”
姜红菱回道:“梨落院那边早已派人收拾出来了,一应的家具也都置办下了,随时都可用的。便是服侍的丫头婆子,也都着人选出来了。”
正说着话,外头人忽然报称:“姑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在门前下车了。”
众人皆是微微一惊,顾王氏说道:“他们前儿还来信说,还得三五日功夫,竟回来的这般快!”说着,便要起身去迎。
一众丫鬟婆子便上前劝阻,姜红菱说道:“老太太还是坐着,外头自有妈妈们去迎。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女儿,多年不曾尽孝,一朝回了娘家,倒叫老母亲自出迎,岂不让她心有不安?”
顾王氏听了这话,方才不动了。
胡惠兰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看向姜红菱,姜红菱便低声向她讲了缘故,她方才明了。
顾王氏满心焦躁,两眼盯着门上,也没心再去理会这两个女子又说了些什么。
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功夫,就听外头乱吵吵的一阵脚步声,一妇人的声响自门外传来:“我这可是回了家了。虽是十多年的功夫不曾回来,到处却还都是眼熟的呢。”
顾王氏一听这嗓音,立时自炕上起来。
话音落地,就见一名中年贵妇,领着一名云英少女、一名才戴冠的少年走了进来,身后围着一群的丫鬟婆子。
那贵妇踏进门内,见了顾王氏,两眼微微泛红,张口就要喊人。
顾王氏却早已挨忍不过,上前搂住了那妇人,大声哭号起来。那贵妇亦也痛哭流涕,嘴里连声叫娘。
周遭服侍之人,有递手帕的,有劝解的,亦有陪着抹泪的,堂上乱成一团。
胡惠兰是个外人,这等场合是不好出声的,便起身走到了一侧静立无言。
姜红菱上前,开解了几句:“老太太和姑太太少伤感些,老太太上了年纪,仔细哭伤了身子。姑太太一路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也要保重身子。”
顾王氏听了这话,方才止了,又拉着那贵妇说道:“十多年不曾见,这一见了,我们娘两个竟然都添上白发了。”
那贵妇亦也笑道:“岁月不饶人,我自出阁出了这个门之后,便再也没回来过了。十多年不曾在母亲膝下尽孝,如今可算是回来了。”说着,便令两个孩子上来拜过外祖母。
顾王氏见了两个外孙,自是欢喜的如同天上掉下了个宝贝,连声吩咐预备见面礼。
姜红菱冷眼旁观,见那贵妇眉眼口鼻都同顾王氏七八分相似,只是年轻了许多,眼角微微上挑,似是透着几分精明。那少女十五六岁的光景,一张圆脸蛋,肤色白净,颇有几分姿色,人前腼腆含羞。那少年生的玉树挺拔,头戴玉冠,身着长衫,年岁虽轻,却已是风姿出众。
同他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