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秫香楼时,但见楼中灯火微微,一院寂静。
他推门而入,守门的小厮正打瞌睡,被响声惊动,连忙跳了起来。正要喊叫,睁眼见是他,连忙打躬作揖的喊二爷,又向里面呼道:“报四姑娘一声,二爷来了。”
这一声进去,楼里倒生出了些人声。
顾思杳大步上阶,进得门中,几个丫头仆婢迎上前来,他却喝了一声:“都滚到院里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违背他吩咐,各自低头出去,将门也带上了。
顾思杳转到内室,赫然见顾妩立在屋中。
这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暗暗的。顾妩穿着一件薄布单衫,下头一条银白色裙子,头上挽了个纂儿,插着一支白玉钗子。她双肩下垂,两手交叠在前,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并无什么申请。那双眼睛,倒痴痴的看着顾思杳。
烛火之下,颇有几分娇小可怜的意味。
顾思杳满面阴沉,定住了步子,向顾妩沉声道:“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顾妩甜甜一笑,目光缠在顾思杳身上,轻轻说道:“二哥哥,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顾思杳不理这话,又问道:“她是你的嫂子,你为什么要害她?!”
顾妩看着他,忽然咯咯大笑,仿佛很是欢畅淋漓。她说道:“嫂子?她是我哪个嫂子?是我大堂嫂呢?还是我的二嫂嫂?”
顾思杳切齿斥道:“别装疯卖傻,说你到底为何要设计陷害她?!她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一定要她死?!”
顾思杳也不明白,姜红菱到底是招惹了谁,为何这些人都要她死?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孀居无依的寡妇,从前世到今生,要在这世上活下去,竟是如此艰难。
顾王氏、程氏到顾妩,害她的人,还都是女人。
身为寡妇有错吗?他们相爱有罪吗?
有错的,一定是这个世道。
顾妩看着他,颊边依旧带着笑意,眼中却逐渐锋芒凌厉:“我病的要死,你都不来看我一眼。她还没怎么样你,你就来兴师问罪来了。二哥哥,你就这么宝贝她呀?”说着,她忽然又一笑:“这样也好,你总还是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顾思杳竟有些不知说什么为好,他从来就不懂女子的心绪,更是不知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就钻了牛角尖,迷在自己身上,就是出不来。
顾思杳沉声道:“我早已跟你讲过,你我是亲兄妹,断不能如此。这样的心思,你趁早打消。你却不知悔改,反倒变本加厉起来?!甚而还要去害人,这样的妹妹,我顾思杳容不下!”
顾妩听着他的话,倒没什么波澜,只是在目光触及他手中提着的狼筋时,顿时又癫狂涣散起来。
她突然奔上前去,抱住了顾思杳的腰身,仰头大声道:“你来这里,还想打我是么?!她让你来打我的是么?!我的亲哥哥,竟然为了外人,来打自己的妹妹?!”
顾思杳被她闹得烦不胜烦,竟而自她脑后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自身上扯了下来,甩在地下。
顾妩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她仰头看着顾思杳,满眼的不可置信和强硬倔强。
顾思杳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子,目光冷冽而可怖。
他开口,话音清冷淡漠:“不是她让我来的,是我要打醒你这个不知廉耻、不懂人伦的妹妹。你既然还叫我亲哥哥,那便该明白身为一个妹妹的本分。”说着,长臂一抬,旋即落下。
狼筋在空中抽出嗖嗖声响,鞭笞在顾妩的身上。
顾妩只觉的脸侧有风声掠过,周身上下顿时火辣一般的疼痛。自小到大,她是金贵的顾家四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当即在地下滚做一团,痛哭哀嚎,然而不论她怎样躲闪,身子却依旧笼在那鞭影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顾妩只觉的自己就要丧命在那狼筋之下,嗖嗖鞭响之声却突然停了。
顾思杳的话音自头顶落下:“顾家今年已然生了许多波折,我不想再添一桩白事。今日这番,只是给你个教训。往后若再不安分守己,便没有这等容易了结了。”
顾妩躺在地上,听着兄长这毫无半分感情的声音,心中却是一片麻木。
但听脚步声响,她自地下坐了起来,却见顾思杳的背影正向门边走去。
她忽然开口:“二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亲兄妹不可以,你和堂嫂就可以?”
顾思杳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她不是心甘情愿做寡妇的,也不是自愿嫁给堂哥的。而血肉至亲,只能有亲情。”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然而你这番作为,已然把我们之间的兄妹情分糟蹋一空了。”
顾妩面色木然,呐呐开口道:“那,如果我们不是亲兄妹呢?二哥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妹,你会不会喜欢我?”
顾思杳想也不想的答道:“我不会喜欢上一个恶毒的女人。”丢下这一句,他大步流星也似的离开了。
顾妩瘫坐在地下,眼中的光芒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