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隐在暗影里,脸上的轮廓竟显出些刚毅来:“奴才自然是想与义父亲近的,只是义父处事圆滑,油盐不进,怕是难。”
魏熙勾唇:“难不难的试了才知道,若是他不亲近你,我自然也是容不得他亲近旁人的。”
魏熙说罢,抬首看着天色,只这一会功夫便又暗了不少,真快。
魏熙一路走,一路看着天色,有陈敬在身边护着,她也不担心摔跤,当她回到凤阳阁时天几乎要黑了,月亮在黛蓝色的天空上越发醒目了,凤阳阁里早已亮起了灯火,廊下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暗处,也如她方才那般仰头看着月亮,是林藏秀。
第59章 月亮
魏熙行至林藏秀身旁, 道:“看什么呢。”
林藏秀答道:“看月亮呢。”
魏熙打量了一下林藏秀:“你站的时间不短了吧,一直在看月亮?”
林藏秀收回目光, 看向魏熙:“是。”
魏熙看了看与昨日无异的窄月:“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看这么久。”
林藏秀道:“我在等着月亮升起。”
魏熙看了林藏秀一眼, 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有耐心。”
林藏秀抿唇轻笑:“我终归是不想闲着的。”
魏熙道:“放心, 你闲不着的, 我已经在阿耶哪里给你求了事情做, 明日你便去史馆任职吧。”
林藏秀重复道:“史馆?”
魏熙颔首:“嗯,你任典书,不过如今史馆主事的是李相公,他是个不拘小节, 唯才是举的人,你若是有能耐得了他的赏识, 或许就不会只与那些古书打交道了。”
听了魏熙的话,即使林藏秀已经猜到魏熙会给她安排官职,心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多年夙愿一朝实现,她现在想呼喊, 想大笑,更想掉眼泪,不过她的端正守礼已经是刻在骨子里了, 她做不出来那样的事,甚至还为自己这一刻过于浓厚的欢喜感到赧颜。
林藏秀努力恢复平静,唇边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跪下对魏熙俯身一礼:“公主大恩藏秀永生不忘,此生定对公主鞠躬尽瘁,矢忠不二。”
魏熙看着林藏秀颇觉好笑,道:“永生不忘,却只此生对我尽忠?”
林藏秀自知说错了话,更觉羞燥,正待重新组织语言,魏熙却将她拉了起来,道:“说什么不重要,怎么做才是我看重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呀。”
魏熙面上虽带着笑,却与往日大相径庭,是一种居高临下隐含威势的笑,更是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公主不该有的笑,林藏秀愣愣看着魏熙的笑靥,却见魏熙弯腰扶她起来,用比往日亲昵的口吻道:“平日里你是多稳重老成的人,怎么今日跟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的,也不怕被人听见,到时候我得费多大的功夫来封口呀。”
林藏秀闻言颊上生出两抹红晕:“是我太过激动,忘形了。”
林藏秀说罢,调整好情绪,道:“公主若是想封谁的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用得着费什么功夫。”
魏熙侧眸瞥了林藏秀一眼:“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为我效劳了?”
所谓的效劳,指的便是杀人灭口,林藏秀神色凝了一瞬,双手不知为何有些抖,她很快恢复镇定,道:“是,藏秀方才所言皆是出自肺腑,我定会为公主解忧。”
魏熙抬袖掩唇一笑,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看你,逞什么能,脸都白了,方才只有你我二人,你上哪儿去给我解忧。”
林藏秀的神色没有因为魏熙这句话而放松下来,反而隐见懊恼,她咬着下唇,心想自己方才懦弱的样子定然是会令魏熙失望了,便是她自己也是厌恶她方才那小家子气的做派。
魏熙见林藏秀这般神态,知道她是持重惯了,如今乍然失态,定是执拗脾气上来了,在与自己过不去,她这样其实不是好事,想在官场上混哪能端着架子。
不过这话魏熙却不会与林藏秀说,林藏秀骨子里是个极自负骄傲的人,这样的性子不好,须得好好磨炼才能得用。
于是魏熙对林藏秀的懊恼只做不知,入了厅堂,唤林藏秀与她一同用膳。
夜间,魏熙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她今日成全了一个女子的多年所盼之愿,这种能掌控别人的人生的感觉令魏熙心中有些自得,有些激动,可她心中更多的还是茫然空落,林藏秀的愿望有她成全,那她的呢?谁会帮她,谁又会来成全?
魏熙失笑,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有什么未偿之愿?又有什么是要别人来成全的?
太极宫里,魏熙因为莫名的愁思辗转反侧,远在千里之外,亦有人夜不能寐,却是为了荣华与性命。
大夏幅员辽阔,长安已是春风和暖,而帝国的北疆却依旧朔风凌冽。
寒冷幽深的夜色下,一团团篝火在原野上燃起,为夜晚添了一丝光亮,可这些火光所含之意却叫人骇然。
这是一支千余人的军队,军队的主人是节制平卢、范阳两镇的节度使温轧荤。他在此驻扎是为了明日平定奚族的叛乱,精锐的武器,勇武的士卒,以及健壮的战马,这一切都彰显着这是一支战无不胜的精军,唯一与世人眼中的精军之名不称的大概就是他们肆无忌惮的高调,仿佛是有意告诉敌人,我要去打你了,你快做好准备。
军帐外,士卒们围着篝火欢笑闹腾,军帐内,温轧荤和他的心腹们在推杯换盏间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