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芙茵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仍旧是那剑眉星目的长相,温润儒雅的气质,发间一顶白玉镶金冠,手中倒提着一把长剑。
顾含谦的容貌从来都不适合握剑,风度翩翩的俊逸公子手中常握的折扇,才是更适合他的东西。
但在此刻,纪芙茵或忽然觉得,那代表着攻击与杀戮的长剑握在他的手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违和感了。
她笑了笑,眼神像是一汪湖水,平静无波,“杀伐果决,一刻也不犹豫的做出决定,这是从前的你从来都做不到的。”
顾含谦笑着看向她,“你是在说,我变了?还是说你更喜欢从前的那个我?”
“没有更喜欢或者不喜欢。”纪芙茵轻轻摇头,“你成长了,至少——像是一名太子了。”
从前的顾含谦太过仁慈,为人君主者,心中存有一份仁善固然是好,但如果这份慈善占据的位置太大,让他连最基本的杀伐果决都做不到,那充其量就只能被称做妇人之仁,只会成为他帝王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从他不得已,必须要回归到太子这个地位上来的时候,她就期盼他有朝一日可以削弱心中的仁善,渐渐掌握成为一个帝王最基本应该有的东西,但当她真的亲眼看到了他的变化,心里却又在忽然之间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惆怅……
惆怅?她在心里浅浅一笑,她还以为这辈子重新活了一世,早就把这些不该有的情绪给抛开到九霄云外了,没想到……
深邃的眼眸轻轻一晃,顾含谦唇角挑起一丝笑意,像是一眼看破了她的心事,抬了抬手里的剑,低沉的话语从他的口吐出,“芙茵,你是在怕有一天,我的这种果决会对准你?”
“你放心,我的剑或许会对准任何一个人,但是却绝对不会指向你。”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是那么温润,一双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世间最透亮莹润的两块墨玉,“你不会不知道,我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保护谁。”
既然已经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他就必须强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起来,除了能力上的强大,心态上还要更加的狠厉,更加的果敢。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替她将一切不该出现在她眼前的脏东西统统挡开。
他从来不曾迷恋过这个帝位,但现在他却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了。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个看似比谁都要淡然的少女,可只有同她一起经历过之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心释然的笑过。
成为帝君,掌控着这天下最为至高无上的权利,将她牢牢地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等到那时,想必她就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举步维艰了。
纪芙茵反倒有些歉疚了起来,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顾含谦的心意,只是自己经历了太逗,多疑已经成为了她性格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误会了,这两个人是奉了你的命令去的琼华阁,这件事在宫里可是有多少眼睛都盯着呢,就算是他们两个犯了错,我也不得不给你送回来。”纪芙茵话锋一转,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给岔开了回去。
“我倒是想要自己发落了他们两个,可我要真这么做了,到时候难免别人不会传出闲话来,说是我恃宠而骄,连太子都不知会一声,就敢随意发落处置了你的人,到时候要是传到帝君与太后的耳中,我多少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纪芙茵对着他一笑,“更何况,就算送回到你这里来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你不会从轻发落,一定也会替我出了这口气,不过就是要押着他们多走几步,也累不到我什么的。”
顾含谦这次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那我处置他们的法子,可有让你解了气?”
“那是自然的,想要往御林苑里头扔脏东西,除了太子殿下你,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办得到。”纪芙茵做出由衷感慨状。
御林苑,是为帝君专门饲养了珍惜动物的地方,虽说有专人负责投喂,但是在其中的一些猛兽野性还是尚未退化的,两个被砍去了四肢,浑身血淋淋的,还活着的肉球被丢进去,下场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多公公冷汗密布的脸色忽然一变,“求太子殿下饶命,奴才愿意说出是谁指使了奴才做这件事,只求太子殿下饶了奴才一命!”
纪芙茵眉梢微微一挑,想要说些什么似的,视线却沉默着转向了顾含谦。
顾含谦冷冷一笑,眼底却连半分笑意都没有,“会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人是谁,不必你来说,我自然调查的出来。你若真是这么衷心,也就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人给收买了。”
说罢,顾含谦一挥衣袖,一旁的人立即上来,拖着那二人就要向下走。多公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嚷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才还知道别的——三殿下,三殿下要回来了——!”
顾含谦目光微微一变,让那几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幽邃地凝视着已经抖成了一团的多公公,“你还知道什么,统统都给我说出来。”
“奴才听说,三殿下他这次要回来,可是冲着皇位来的!现在三殿下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十天半月,人就该回来皇宫了!”
顾含谦面色变也不变,“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奴才还知道,还知道……”多公公清楚这是拿情报换命的好机会,眼珠子慌乱地转动着,几乎要冲破眼眶跳出来,可是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