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阁正房前头的院子里,当太夫人见完顾泉,在楚妈妈的搀扶下缓步从穿堂走进来的时候,尽管百灵露出了自认为最恳切最可怜的表情,然而,太夫人却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侧不远处走过。即便赖妈妈上前禀报,她的脚步也并没有略微停下半点。
“这种事情你斟酌着办就是了。对了,你去知会抒儿钰儿还有瑜儿晗儿一声,端午节我带她们进宫去见淑妃娘娘。”
晚秋眼睁睁地看着百灵还来不及叫喊求饶,身边两个健妇就眼疾手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旋即一边一个架起了她的胳膊把人往外拖去,一时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尤其是当赖妈妈往她身上扫了一眼时,她更是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慌忙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时发现人都已经散了,失神了片刻方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正房。
这一幕,东厢房支摘窗内的章晗全都看在眼里。直到晚秋进了屋子,她才拉着张琪坐下,又招来芳草吩咐道:“你去后头陈婆子那里看看,樱草可还在。若是不在,四下里再看看,若没有人,也不要声张,先来回了我。”
打发走了芳草,章晗又让碧茵和凝香在门外守着,这才开口说道:“之前太夫人接了大表哥,也就是驸马的信,便托辞累了打发走了你爹和你,应该就是知道了你爹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这才会找了我去问那根簪子的事。所以,刚刚太夫人亲自去见顾泉,赖妈妈又小题大做撵走了百灵,足可见咱们之前那些功夫见了成效。而樱草一走。也不虞她到时候为了让你保她,狗急跳墙把那桩最要命的李代桃僵给说出来。”
想到这么一件让自己好几天辗转难眠的事情终于能够有个结局。张琪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想起之前父女对峙的那一幕,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小就畏惧父亲和嫡母的她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因而,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松开了再攥紧,如是好几次之后,她才苦笑了一声。
“原来,人若是被逼到了急处,从前不敢做的事情就都敢做了。”
“正是如此。”章晗点了点头,随即便正色告诫说。“只不过。对你来说如此,对于你爹来说也同样是如此。他这个人为了前程可以不择手段,倘若真的觉着是你这个女儿碍了他的前程,那么狗急跳墙的时候,不敢做的事情就敢做了。兴许就会要挟把你的事情捅出去,把他自以为捏着我的那点把柄捅出去,以此逼你我就范。”
见张琪不觉脸色煞白,她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更何况,顾家如今已经知道他这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再加上他的某些事情犯了圣忌,说不定太夫人会想着索性把人贬出京城,以防他真惹出什么大事来。这虽是好事,可我们那时候就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张琪从未看过章晗那样满脸严霜的表情。一时打了个寒颤,老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防?他毕竟是尊长,而且四哥打探出来的那事情已经不能用了。”
“他这个人最喜欢过河拆桥,从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张家的那些世仆,如今还有多少忠心于他?”
只可惜和赵王世子陈善昭不能真的三天两头传递消息。最初是鞋子棉布军袍里头夹带书信。之后陈善昭是在家书的空隙中用蜡书传信,蜡不沾水,却能沾灰,于是她就在回信之中如法炮制。而这一次赵破军倘若能帮忙拿住樱草一家人,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了!
太阳落山之后的宁安阁逐渐寂静了下来。白天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仿佛没发生过似的,上上下下的丫头仆妇都蹑手蹑脚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尤其是晚饭之后,没了差事的几乎都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恨不得一丝声息都不发出来。章晗和张琪一块在正房陪着太夫人用过晚饭出来,就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随便走几步消消食,可还没转上一盏茶功夫,章晗就注意到有人在偷瞥自己二人,紧跟着,就连张琪也注意到了。
“是那个晚秋?赖妈妈都已经把百灵给撵走了,她还不安分?”
“杀鸡儆猴之下,她只怕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给她一根救命稻草,她自然而然就会顺杆爬上来,我也正好需要她投靠上来。”
章晗轻声言语了一句,随即四下里一看,便稍稍提高了声音道:“咦,樱草哪儿去了?”
芳草闻言立时会意地上前一步,讷讷说道:“她之前说到后头陈婆子那儿去帮忙做鞋子,可我才刚去那边问过,却说她早就走了。凝香和碧茵也不知道她上了哪儿去。”
张琪登时柳眉倒竖,沉声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人,快去找!”
两人的声音自然而然惊动了正房里头的人,当楚妈妈出来问过事情原委之后,立时进去禀报了太夫人。太夫人白天听说原本那支簪子是樱草捎进来的,心下本就已经动怒,只想着先不要声张,料理了那两个张昌邕送来的丫头,再寻个借口把这祸害给除了。此时听见樱草竟是这么晚还不见人,她立时对楚妈妈吩咐道:“让人在府里上下找一找,若是不见,差人去报张家,就说府里出了逃奴,明日一早再不见人,那顾家就要报应天府了!”
满府里找一个丫头,不说别人,先头因为百灵被撵走而心里忐忑的晚秋就更加惶惶不安了。直等月亮都已经出来了,楚妈妈禀报进来说并不见樱草,而且已经派人去知会顾家,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樱草恐怕是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