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京师的赵王府不及保定府赵王府的一半,自然更及不上北平那座工部正在奉命营造的新王府,但依旧是墙高门厚,绝非一二十人就能攻略的。而此前工部营造在京王府的时候,皇帝又否决了把宗室府邸都营造在一条街上的提议,那许多龙子凤孙的府邸竟是东一座西一座,京城东南西北各处都有。而每一座王府,都是独占一条街道,若有事紧闭四边府门,凭借大门和高墙据守,赫然便是一座堡垒。
然而,此时此刻赵王府门前的叛党何止最初那一二十,竟有一二百之多。这些光天化日之下就胆敢冒出来的凶徒个个都是手持利刃,更令人惊悸的是,还有人手中拿着弓矢,一旁的人正点燃了火箭朝他们手中送了过去。不过是顷刻之间,十几支火箭就越过王府大门和高墙,随即一头扎进了王府之中。
就在一众人当中,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被三四个人簇拥在当中,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高墙之内。可是,无论他怎么竖起耳朵,都听不到己方人等呐喊喊杀声之外,高墙之中的赵王府中有任何动静,更不用提大呼小叫了。就仿佛这射进去的火箭只是折断了箭头的花架子,不能引起人的任何反应。
可他知道事实绝不可能如此。即便是今天王府中的亲卫三四十,但整个赵王府中的亲卫少说也有一百多,都是上过战阵的骁勇之人,真正交手起来,胜利的天平绝不可能在他这一边。因而,当瞧见那边一个眇了一目的大汉大喝指挥人架起梯子预备强攻,他便上前说道:“王府中亲卫人等不少,若是一味强攻,只怕会损失惨重!”
“怕个鸟,既然干了,老子就没想过能毫发无伤!”眇目大汉嘿然一笑。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怎么,七公子这么心疼老子的人?”
“铁老大你既然有那么大的信心,那我拭目以待!”被称作是七公子的年轻人耸了耸肩。这才退了下来。然而,眼看那些人被铁老大以冲进王府后抢得东西全归自己等话鼓动了士气,都在分头预备云梯攻入王府中,他却对左右人等轻声说道,“不用在这儿耗了,走吧!”
“七公子,这还没分出胜负呢!铁老大这伙人也是赣南有名的山匪响马。和官兵打过不少仗的,再加上有利益引诱,未必就不能突破进去……”
“用乌合之众对百战之师,胜负如何还用得着说吗?”
七公子舒恬冷笑一声,却是也不管其他人,就这么径直往外走。等到听着身后脚步急促,显见有人跟了上来,他方才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继而抬起头来望了那王府高高的围墙一眼。斗笠之下,一张瘦削的脸被一道刀疤破坏殆尽,只是那双眼睛却黑亮有神。
当初舍饭舍钱更救了他一命的女子应该就在这赵王府中。他却不得不忘恩负义,在她最关键的时刻来了这样的突然一击——当然,也正是她的公公,让舒氏族人几乎全部覆灭;而也正是她的丈夫,求情保住了舒氏族中的那些女眷和孩子。这些恩怨情仇错综复杂,别人说什么他可以不管,可今天这件事却必须得做,否则最后那些家将部属兴许就真的散了。
不论父亲当年究竟是不是做错了,做错了什么,但舒家人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他们不过是求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今天他做的事,正是为了他以及舒氏剩下的最后那些人没法抵抗的最后一重诱惑!
那时候那两个丫头出面救下自己时,他还记得她们那高兴而满足的笑容。那时候他能看得出来,她们应当不是豪门大户中精通人情世故的老练下人,带着几分乡野派头,否则。也不至于被他三言两语就套出真情,道是自家姑娘在里头听他唱那首民谣心有不忍,这才有了她们的救人。因而,那时候的他心有所感,竟在恍惚之中,把自己的小名天宝都说了出来。只可惜,如此心怀仁善的女子,却偏偏嫁入了这天下最龌龊的皇家,真是老天弄人!
只不过,这当口应天府衙应该已经闹起来了,若那边情势对章晗姊妹俩不利,有了这边的一击,应天府尹方存泰就算在那案子上私心再多,却也决计别想讨好,就当他变相做了件好事吧!横竖那些乌合之众只不过是三言两语收拢来的,死了活该,也攻不进赵王府,不至于出大乱子,而舒家那些流放的人,他自去年开始便一点一点布置好了。别人既然要利用他,他若亦步亦趋,日后不但他,就连舒氏全族只会被灭口,既如此,今天这事便不能遂人心愿!
“七公子……”
听到身后那个欲言又止的声音,七公子舒恬突然站住了,好一会儿方才声音暗哑地说道:“别以为刚刚这一会儿无人来救就觉得事有可为,再不走兴许连咱们也被人一锅端了!若是你们还想有朝一日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之下,眼下就别犯那个傻!那伙乌合之众不过是因为听说京城有油水捞方才会入京的,贪得无厌又不听劝,居然想到去攻王府正门,真心以为亲卫都是吃闲饭的不成?让他们去撞铁板!”
当一行人悄悄溜出了那条街,沿着早就踩好点的退路又穿过附近好几条少有人烟的巷子,最终分开四散,上了车的舒恬还没坐稳,就听见车夫低声说出了一个让他大为意外的消息:“就在刚刚,顾家四公子亲自送了张大小姐到应天府衙去了!还有,城门处传来消息,张昌邕从三山门进京了!”
他此前只顾着和人商量如何攻入赵王府,无时不刻地注意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