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一晚上赵王府的这一场大火,不但震惊了整个京师,而且震惊了整个天下。
一夜马蹄在京城各条街面上疾驰而过的声音,不知道吵醒了多少人的好梦,也不知道让多少达官显贵的府邸尽起家将以做守御。而当次日一大清早,无数雪片似的传单洒满了京师各处角落,尤其是贡院街以及国子监,三山街奇望街大中街这些最热闹的商业繁华地段的时候,一时间人尽皆知昨夜是禁卫派人欲图强行闯入赵王府,结果王府中人迫于无奈将整个王府付之一炬,随即冲杀而去。
皇帝不能理事已经有数月,早朝自然也免去了,然而,当不少官员坐着车马轿子前去各家衙门的时候,不少人的袖子里都笼了一张甚至数张这样的纸。暗自唏嘘赵王府一夜之间化为白地的同时,更多人也不禁为赵王府中人的决绝而暗自心惊。但在真正的大佬们眼中,赵王府的那几位贵人如今身在何方,这才是最要紧的关键!
至于东宫的案头上,自然而然也少不了这些纸片。只是,其中大多数已经被太子揉碎撕碎了丢在地上。昨日得知赵王府火起的时候,大为震惊的他便已经登上了西华门楼俯瞰过,亲眼看见那火光冲天几乎映红了西面大片天空的情景。这种强硬的反弹是他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赵王府亲卫也就是一二百,陈善昭陈善睿兄弟的行踪暂且不论,世子妃章晗和宛平郡王妃王凌都是妇人,面对巨变能够守住王府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可她们竟敢放这么一把火!
尽管已经下令人去清理各处的传单,再去张贴安民告示,但太子起头的打算是在昨晚上有所收获之后就给赵王府扣上一顶大帽子,甚至是用皇帝先前处置陈善聪的例子。把陈善昭陈善睿兄弟的宗籍一块剥夺,这如意算盘已经是落空了。
毕竟,那些传单也不知道是谁起草的内容。竟是声泪俱下地在那陈述皇帝对陈善昭和陈曦父子是如何宠爱,陈善昭如何想要侍疾却被摒弃于外,而此前好容易获准探视,天子却已经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却仍以口型示警王府上下早做预备诸如此类云云……总而言之,从头到尾都是说有人欲图暗害赵王一系!
“殿下……”知道太子的心情很不好,东宫上下人等无不是陪着小心。这进来禀报的太监便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见太子冷冷抬起头来,眼睛里头血丝密布,他方才低声说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去请夏大人张大人和各部尚书侍郎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太子见那太监只是不说话,心头不禁生出了几分不那么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那太监犹豫了许久,最后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大人还有张大人……他们……他们告病不曾到部理事。”
闻听此言,太子只觉得脑际轰然巨震。夏守义是吏部尚书,而张节是户部侍郎,但谁都知道。后者才是真正掌握户部钱袋子的角色,户部十三司的事务全都少不了他。前者更不用说了,吏部那些纷繁的事务自是其人最为娴熟。这两个人倘若躲着不出面,那么其他官员必然会有样学样,那时候他最得意的大义名分便荡然无存!
“还有……”尽管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说出去必然会让太子更加震怒,但那太监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宫中淑妃娘娘还有惠妃敬妃娘娘,下令闭了三宫大门,说是身体不适,一应宫务让太子妃接手……”
这话还没说完,太子便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尽管皇帝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昏睡着,纵使醒了也做不了什么,宫中都在他掌握之中,那三位皇妃都连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宫门,但这样一种鲜明不合作的态度倘若传扬出去,外头又会怎么看他?储君还未登基便逼凌三宫母妃,对于去岁章晗临产时已经受损过一次的名声而言,这是更大的打击!
“她们可还说了什么?”
见太子竟然按捺怒火这么问了一句,那太监顿时脑袋垂得更低了:“三位娘娘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此后不见外客。”
“孤倒要看看,她们是不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肯见!”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冷冷地说道,“让太子妃下令旨,召武宁侯夫人进宫!”
尽管太子的态度时冷时热,但此前内外局势俱在掌控,太子妃方氏自然踌躇满志。因而,即便昨夜的消息不好,可对于三宫皇妃都称病不出,她只觉得那是她们避其锋芒不敢和自己相争,可太子既然说让她下令旨召见武宁侯夫人,她自然乐得在顾家这种老牌勋贵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势,当即吩咐了妥当人去办。然而,这令旨出宫一个时辰后,进宫来的却并不是王夫人,而是那此前去传旨的太监,带回来的更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消息。
武宁侯夫人病了!就连顾家太夫人也病了!
正月二十二这一天病的远远不止吏部尚书夏守义户部侍郎张节,宫中的顾淑妃和惠妃敬妃,以及武宁侯府的太夫人和王夫人……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等各式各样的衙门,告病不出的官员不下五六十,其中既有和秦王府赵王府亲善的,但也有往日清正的,更有甚者直接上书请求致仕。而勋贵武臣之中,告病的摔断腿的,少说也有七八个。以至于接下来一连数日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相见的时候,寒暄之后拉扯的闲话再不是东家长西家短,而是另外诡异的一句。
“可又有哪家大人病了?”
北城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