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儿子!
他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叶老三妻子的亲生儿子!
他那必定富贵非凡的生父,又或者,还会有一个生母,将自己扔到叶老三那样的人手中,十几年来连面都没露过!
他一直痛恨叶老三,恨不得他去死,最后也的确默许坐视了阿殊要了他的命,现在看来,倒是他对不住他了。
无论叶老三如何不堪,他至少养活了根本不是他亲生儿子的自己!
叶青程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自己在颍川的十三年时间,自虐般一一回忆自己经历的一切苦痛、饥饿、辱骂、毒打……
“大爷,姑娘遣了芳颖来问大爷什么时候去用晚膳,或者,姑娘来积微院也可”。
叶青程恍然从阴戾愤郁的种种负面情绪中回过神来,阿殊——
对,阿殊,阿殊,没有那一切,他又怎么会遇见阿殊,又怎么会被阿殊收留,又怎么会有与阿殊亲密无间的今天?
那些痛苦、艰难、不堪都已经过去,他的身世、他的生父生母与他何干?他又何必在意?
他的今天,他的阿殊才是他要握在手心的,珍重呵护的!
“不必,我这就过去”。
叶青程换了件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道袍,用冷水净了手脸,将所有负面消极的情绪沉淀下去,这才举步往外走去。
叶青程进了芍药小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断断续续的琴声从花厅传来,间或掺杂几声尖锐的杂音,似乎弹琴的人正努力平复心绪,却又总是免不了心浮气躁。
叶青程不自觉就露出个笑来,只为了这琴音中担忧关切,所有的苦难都值了——
打帘子的小丫头俯身行礼,打起帘子,“大爷”。
里间的琴声戛然而止,发出铮铮的鸣响声,接着便是轻巧急促的脚步声。
叶青程刚踏入屋内,就见叶青殊迈着碎步急急迎了过来,微微发白的脸上满是焦急不安,“兄长,事情很糟?”
叶青程轻笑摇头,“就算那真的是我的生母,也没有什么好糟的”。
叶青殊迟疑看向他,“兄长,你——”
“我什么?”
“我是说——”叶青殊深吸一口气,“如果那真是你生母,你要怎么安置她?”
叶青程挑眉,“阿殊想我如何安置她?”
叶青殊跺脚,“十七哥!我在与你说正事!”
叶青程牵着她走到桌边,按着她坐下,安抚笑道,“阿殊,族谱上记的清清楚楚,我生母已亡,就算她真的是我的生母,我也有一百种法子让她不是”。
“可是,她是你娘——”
叶青程眉目微动,片刻后便化为淡漠,“她逃出颍川时没有带上我,便是不再当我是儿子,我又何必当她是母亲?”
在颍川那么多年,他也曾断断续续听邻居提起过,那个可能是他的生母,也有可能是他养母的女人在丢下他之前,对他也没有多好。
甚至野种这个称呼,最先叫出来的是她,而不是叶老三,之后更是毫不留恋的抛下了他。
甚至刚刚,她情急之下脱口也还是叫他小野种,可见这么多年来,他在她心目中也不过就是个野种而已!
既然他于她不过是个野种,他又何必拿她当母亲供着?
或许他真的就是生性冷漠,他对那个女人没有半点多余的感觉,甚至连恨,也在曾经无数的苦难中消磨的一干二净。
不过,从那女人野种野种的叫,也许那女人对他的身世倒是知晓一些……
叶青殊松了口气,又意识到不对,忙补救道,“兄长,我也不是不赞成你认回生母,只那女人在这样的形势下突然出现,又当街喊出那样的话,定然有诈,我怕你一腔孺慕之心反倒被人利用了”。
叶青程失笑,“偏只有你聪明,这么明显的局难道我都瞧不出来?”
叶青殊恼怒瞪向他,叶青程连忙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忧我,我也只是想说,没什么可担忧的”。
叶青殊杏目圆睁,“那你不会好好说话,非得笑话我不如你聪明是吧?”
所以,这是那天笑话她的事还没过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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