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让儿子被人夺走。
晚上,拓拔泓来宫里,李氏郑重地向他请求,她要亲自抚养孩子。
她要将孩子留在自己宫中,可以挑选两位乳母帮忙抚育,但是必须要在她的宫中,在她的手里,她亲自抚养。
她想明白了,她决不能让别人来抚养自己的孩子。否则就是在给自己培养敌人。谁都知道,谁抚养了太子,谁和太子最亲近,谁将来就会有权力。就算她是生母,儿子从来没见过她,又怎么会跟她亲呢?而一旦那人得到了她的儿子,将来就会把她视为最大敌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她。所以她最重要的事就是留住儿子,亲自抚养,这一步如果被人抢了先,她就无法翻盘了。
她自不能对拓拔泓说自己最真实的目的,只是眼泪滂沱,诉说自己的母爱,如何如何舍不得。拓拔泓听了也有些震动,然而还是说:
“可是,宫中从来是由保母抚养皇子的,朕不好破这个例。朝臣们也会反对的。”
李氏道:“可这是咱们的家事,关朝臣们什么事呢?他们爱反对就让他们反对去就是了。母亲抚养孩子是天经地义,它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若是不亲自抚养他,谁知道他落到别人手里会不会受什么委屈。把它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拓拔泓安抚道:“你多虑了,他是皇子,谁会让它受委屈。你年轻,又还没经验,那些乳娘和保母都是年长有能力的,他们照顾孩子,比你懂得多了。比你照顾的好呢。”
拓拔泓其实有点看出李氏的野心了。
她要亲自抚养儿子?要知道,这在有魏以来的历代后宫中,都是没有先例的。拓拔泓知道,她爱子之情是一,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将亲生儿子攥在手中,为了将来做打算。但拓拔泓不是很想答应她,毕竟,史无前例的事,对于后宫的女人,他也有和他祖父辈一样的担忧。
李氏道:“她们年长有经验,可我是孩子的亲娘。这世上有谁疼孩子能超过他的亲娘呢?皇上也不想想,如果亲娘都欺侮自己的孩子,那别的女人就会对他真心吗?如果亲娘都不可靠,难道跟他毫无血缘的其他人就会可靠?皇上以为皇子不该信任自己人,该去信任外人吗?”
这句话多多少少有点刺中了拓拔泓的心思。
李氏的话是有点道理的。
但拓拔泓不好答应她,只是拿太后当挡箭牌,说:“可这件事,朕一个人做不得主,得听太后的。”
李氏说:“你是皇上,你的孩子你做主就是,为何要听她的。皇上连这点事都做不得主吗?”
拓拔泓道:“这是后宫之事,本就该由太后拿主意,更何况,太后而今垂帘听政,朕的话说了不算。”
李氏道:“那求皇上去太后那里说说吧,皇上的意思,太后不好过分拂逆的。”
她边说变哭:“我不要皇上赏赐,不要皇上晋封,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皇上答应让他留在我身边。”
她眼泪滂沱的,拓拔泓离奇的,竟没有丝毫感动。拓拔泓已经看明白李氏的心思了,这女人挺聪明,也挺有想法和野心。不过他也想知道太后的野心究竟如何,所以他答应了李氏,当真就去向太后商量这件事了。
冯凭听拓拔泓说了李氏的请求,顿时就明白她的心思了。她没表态,只是问拓拔泓:“那皇上的意思如何呢?”
拓拔泓说:“这个,朕想还是要太后拿主意。”
两人对座着,饮了一会茶,半天没说话。宦官突然传报说,京兆王来求见了。冯凭遂让人请进来,将李氏要求的事说了说,问道:“京兆王认为呢?”
京兆王说:“这?李氏还没有生吧?怎么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冯凭笑说:“这又不作真,只是提前说说罢了,兴许是男孩呢。”
京兆王说:“宫中生下皇子,从来都是保母抚养的,这是历来的规矩,李氏这要求怕不合理,臣以为不可。”
冯凭便笑了。
这件事不用她反对,就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所以她并不多言,只是淡定地饮茶,当着拓拔泓的面一一询问几位主要大臣。
完了,她对拓拔泓说:“皇上你听见了,京兆王这样说。我不勉强皇上的心思,不过我觉得,皇上应该听一听大臣们的意见。”
拓拔泓点头:“太后说的对。”
她已经对这些大臣们看透了。一件事情,他们会站什么立场,会考虑什么利益,会支持还是反对,她闭着眼睛猜也能猜得着。大臣们,并不总是支持她的,也并不总是反对她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他们要的是平衡。她想立冯珂为后,是想打破平衡,李氏想自己抚养儿子,也是想打破平衡。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只需要让能开口的人来说,点到即止。
拓拔泓将结果转告李氏,说:“太后不同意,朕也没有办法。”
李氏道:“太后为什么不同意?”
拓拔泓说:“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不同意。”
拓拔泓近来心情不好,所以说话的口气也是冷冷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