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要阻塞了,他不得不将手握紧胸襟,急促地喘息了几声。
眼泪鼻涕一同掉了出来,他连忙用手抹去了,只换来几声尖锐的咳嗽。
他努力想振作起来,这个样子太丑陋了。
他一只手扶着墙面,将身体的重量全放到那跪着的右腿上,一面抬动僵硬的四肢,慢慢将背靠着墙。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用了他足足有半刻钟。当后背和臀。部接触到冰冷的砖石,他终于身体放松下来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恍恍惚惚,嗅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
像是她衣上的熏香。
李羡在梦中呼唤他:“老二……”
他像是极度惊慌,声音急促,一直不断地叫他:“老二!老二!”那呼喊声在这黑夜里格外惊魂,一声一声,敲打着人的心神,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从躯壳里拽出来。
李益回到现实,忍着痛楚,勉强站起来。他挪到兄长床边,见李羡双眼紧闭,似乎在做噩梦,忽然又大声叫:“慧娴!”
李益伸手推他肩膀,想唤醒他,李羡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口中又喃喃地呼唤起来。
他叫了许多名字。
喊了慧娴,又喊“阿芳”、“端端”,是他一双儿女的名字。他这样的呼唤对李益来说是一种精神的折磨,李益任由他握着手,这一刻只期望自己死了。
李羡从万丈深渊中醒来,像是垂死的人回光返照似的,一跃抱住他:“老二!”
李益忍着痛:“大哥。”
李羡在黑暗中抱着他,他触摸到活着的兄弟,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做了噩梦。然而很快他又想到,这醒来后仍是另一场噩梦,他痴痴茫茫:“老二……”
李益给他倒了一杯水,又取了块干净手帕,在茶壶嘴上润了润,给他擦了擦脸颊。
李羡仍是痴痴的。
李羡的承受能力不太好。
他是公侯嫡子,没受过这等非人的罪,单是精神上的折辱,就已经完全摧毁了他了。他又是宗子的身份,一心背负着家族的安危,不管是对于兄弟还是儿女后代,都有些强烈的责任感,认为自己有义务振兴家族,保护他们。然而却遭受这样的摧残,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李羡已经是个被痛苦折磨的疯了傻了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局面,他的反应激烈程度是远远大于李益的。刚刚入狱那一阵是发怒,狂躁,不吃不喝。为了避免被刑审定罪,他想尽千方百计地自杀,用摔碎的饭碗瓷片割腕,没死成,血流了一地,被看守的狱卒发现了,包扎伤口又救了回来。他又将腰带系在牢门铁栏上,要勒死自己,结果仍是不成功。他跟狱卒说天冷,要生炭盆,将一块烧的火红的炭块吞进嘴里。就是这样,仍是没死成。
只是嘴里烧坏了,而今说话也不利索了,嗓子是哑的,出不来声。
“我梦到你十五岁那年,为了跟慧娴结婚的事,和父亲吵架……”
他茫茫然地,回忆起梦中情形,声音无限惆怅……
李益非得要冷下心,用毅力将自己的情感和眼下的情景隔离开来,才能勉强和兄长对话。他从桌上拿了酒壶,坐在床上,想回忆大哥说的那件事。只是脑子像是被铁水锈住了,无法开动,迟迟想不起来。
他就一直发着愣。
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想起来。他很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木然说:“我没有为结婚的事和父亲吵过架。”
“你非要去南安王宫中……”
李羡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哑着嗓子说:“父亲让你不要投靠南安王,你非不听。父亲气的将你禁足在家中,不许你出去,跟丽嫔娘娘谎称说你生病,你和他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去了南安王身边。”
李益道:“那不是结婚,那是十九岁时候了。”
李羡知道,结婚那件事,李益的确没吵过,但他之后和父亲的几次争执根源都是婚事。其实他不是非要去南安王身边,只是借此和父亲赌气罢了。
许久,李羡手抚着额,道:“我这头痛的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益道:“你喝点酒吧。”
他扶着李羡坐起来,将酒给他。酒能止痛,李羡接过,饮了一口:“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李益道:“再过三天就是重阳了。”
李羡在牢中已经忘了时间,闻言惊讶道:“你的生辰快到了?”
李益道:“你不说我也忘了。”
李羡说:“你是三十八岁了吧?忽然咱们年纪都这么大了。”
“我老觉得自己才二十八……你也才二十八……”
他叹道:“一眨眼就四十了。”
李羡忽然想起了一些家事,便忍不住叹气,难过说:“今年还没有去父亲母亲的坟前祭拜,本来去年冬天就该去的。”
他低声惆怅道:“也不知道墓还在不在。”
李益道:“想他不至于这样绝,连李家的祖坟都容不下吧。”
李羡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