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轻轻一抬,不急不缓握住破空而来的鞭绳。
☆、零二。银鞍照白马。
厚重云层吞噬了天边最后一缕余晖。
沉沉夜色下握住鞭绳的那只手清癯白皙,手指修长如雨后笋尖,指甲修剪的齐整讲究,骨节分明却并不突兀。红色的衣袖从袖口处用一指宽的黑色绑带围着手腕绕了几圈束起了一截。
沈七的视线顺着在空中由上至下绷成一条直线的鞭绳而上,掠过那只生的极好看的手,向来人看去。发若乌丹,以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起,发尾落在不堪一握的腰间。两鬓鬓角有几缕碎发在夜风中跳跃。螓首蛾眉,长眉下的那双眼形似桃花,眼尾长而略弯,只眸色微浅,像是空山新雨后的一杯清茶。鼻梁挺直,唇色略淡,一如三月枝头绽放的桃色。
脖子上挂了条白色纱巾,斜襟盘扣长衫衬的她领如蝤蛴。两指宽的黑色腰带系在腰间,右侧腰带上扣了枚巴掌大的银色袋子。
她立在那里,身旁是燃烧的篝火,炽热的火光与她一身清冷形成鲜明对比。那双本该一颦一笑尽是多情的桃花眼,眸色凛冽,如一湾寒潭,不辩喜怒。
并非是绝色美人,却让沈七看的有些痴了。
这电光火石间的一救一握,快的此间众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目光落在这女子身上时都不觉稍有愣怔。
刹那沉寂,只听得见大漠深处隐隐绰绰的狼嚎与火舌舔舐上柴禾时发出的声响,在这广袤的夜空下,突生寂寥。
与沈七并肩而立的沈为君此时忽然朗声笑道:“商姑娘。”
他这一开口,便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沈七猝然回神,一听到“商”字,又看了女子一眼,脸上微现诧异之色。商姓并不常见,但天下之大,姓氏之多,商姓本身是不足以让沈七觉得惊诧的,偏偏他前不久见过这个姓——那日整理抱古斋卷宗之时,他曾在一卷只刻了七个人名的竹简上见过“商青鲤”三字。
商青鲤。沈七心中念道。
与沈七一并在愣怔中回神的,还有水凝碧。她乍见自己挥出去的鞭子被人一把握住,那人轻描淡写的一抬手就抵消了她七成功力,心下略惊。此时见握住鞭子的人是个女子,并且是个颇有姿色的女子,又见到追了大半日的山狸蜷在女子怀里,到底是被娇养惯了,受不得半分忤逆的性子,顿时火起:“你是什么东西?本姑娘的鞭子不是谁都能接的!”
“师妹。”方巍闻言皱了皱眉,盯着商青鲤的目光透着浓浓审视味道。
山狸不安地抖了抖耳朵,商青鲤侧眸望见沈为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算是应了他。听完水凝碧的话,握住鞭绳的手蓦地一摊,黑色的鞭绳静静躺在她莹白的掌心,绳上霎时覆了一层透明的冰碴,冰碴自鞭尾而起,顺势而上,合睫间包裹了整条鞭子。
水凝碧只觉寒气逼人而来,不自觉松开了握在手里的那截手柄。一低头却见商青鲤一掌扫过,冰碴子兜头落下,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有块碎冰茬不偏不倚正好落到马眼里,身下的马儿受惊之下一个踉跄,水凝碧直直被从马背撂开。
站在一旁的方巍眉眼间闪过一抹深色,飞身接住水凝碧,扶了她在地上站妥,转头盯着商青鲤道:“极寒内力,敢问姑娘师承何门?”
冷月如钩,在厚重云层里若隐若现。
轻轻抚过山狸的背脊,商青鲤迎上方巍莫测的眸光,道:“要动手?”
她的音色极清冷,像是万载寒川上流淌的冰泉,乍闻如昆山玉碎。
“师兄,她……”众目睽睽下被商青鲤一掌拍下马背,水凝碧自觉有些挂不住脸,满脸羞恼的拉了下方巍的袖子,“她实在是…太嚣张了!”
方巍一时语塞,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或娇或媚,或张扬或内敛,有风月场所里的,亦有常年混迹在江湖的,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在面对他时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女子。他自诩fēng_liú,对女人永远不缺乏耐心,江湖风云录里他也是有名号的人物,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见惯了女儿羞涩之态,第一次被视若无物,心底不禁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噗。”沈为君戏谑地扫了一眼方巍,笑着在一旁接过商青鲤的话道:“方少堡主向来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想必是不舍得同美人刀剑相向的。”
“自然。”方巍颔首道:“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实在是极寒内力在江湖上极为罕见,方才见姑娘出手,心中惊讶,想来姑娘一身武艺必定是出自名门大家,故而冒昧一问。”
“噢。”商青鲤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抱着山狸转身向沈为君走去。
“……”方巍第一次体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感觉。
“喂!”水凝碧作势想要拦下商青鲤,“那只山狸……”
方巍不愉地瞥了一眼水凝碧,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商青鲤道:“这只猫,我要了。”
“凭什么?!”水凝碧一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