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公主,谁会介意那点污点,她不过是写了一封匿名信,这天下有哪国的法律规定公民不可以写匿名信?
观众们已经陆续进场,后台的舞者也重新散开,检查自己舞鞋的丝带可曾系紧,头纱可曾理妥,面具可曾戴好。
天鹅绒的拉幕徐徐打开,这次波士顿舞团的年末演出是改编自狄亚基列夫的《舞会》。男主角甚至请来了俄罗斯最有名的芭蕾舞者伊万扮演年轻俊秀的军官。伊万在化装舞会上认识了晏修明扮演的神秘女郎,一见倾心。可是到了舞会结束,女郎卸下面具的真面目却相当丑陋,军官被吓得拔腿就跑。女郎竭力倒追,军官依然畏之如虎,临去前女郎再度卸下第二层面具,露出了她本真美丽的面容,然后飘然而去,军官则惊倒在地,后悔不迭。
轻喜剧的内容,舞者绝妙的舞姿,装饰感极强的面具点缀其中,一直到剧终时忽然亮起的灯光,观众才如梦初醒,掌声如雷。然而谢幕完毕,群舞演员和伊万下场之后,晏修明却依然站在台上,手里还拿着那张丑陋的面具。
“今天的《舞会》其实也是我的谢幕演出。”眼见坐席上起了轻微的骚动,她歉意地又一次弯腰鞠躬,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没有人能永远活在舞台上,无论在舞台上赢得了多少掌声,我们总要面对没有掌声的谢幕生活。我跳了这么些年,如今想换一种生活,过另外一种人生。感谢波士顿芭蕾舞团尼克尔森先生对我的栽培和看重,感谢舞团所有同仁的关心和爱护,感谢大家这些年来对我的欣赏和包容。很抱歉食言了,不能比尼金斯基跳得更长。最后献上一段独舞。”
舞台上所有的灯光一霎那之间又全数熄灭,只剩下一束黄色的追光灯。深吸一口气,晏修明扬手将面具丢到一边,在如水的钢琴伴奏下,她跳起了练习曲。
控腿跳、变位跳、凌空跃、小吸腿……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将身心全部献给了芭蕾,毫无旁骛,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晏夷光厉害,不是为了冯青萍满意的眼光,不是为了舞台下的掌声,她只是纯粹地要跳好最后一支舞。
这一次连续的挥鞭转里她忘记了去数自己一共转了多少圈,直到徐徐停下后她姿态曼妙地俯身三鞠躬,伴着镶有金边的天鹅绒拉幕缓缓合上,芭蕾舞公主消失在了观众的视线里,只有热烈的掌声,许久不曾停歇。
尼克尔森笑微微地站在后台的更衣室门口,等她一块儿去庆功宴。
庆功宴上,舞团的群舞演员、独舞演员争相来敬酒,脸上都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虽说舞团里人种混杂,日本裔、越南裔、美国人、欧罗巴人、高加索人,但只要是个人,总摆脱不了人的本性,扯上了利害或者利益干系,终归洒脱不了,可是一旦彼此之间不再是竞争关系,总会拿出一分半分的真心来。晏修明也觉得心中莫名快慰,酒量并不算好的她难得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一干人一直闹到晚上九点多才散了。她在波士顿没有房子,都是住酒店。回到酒店便直接滚到床上,舒平了四肢。
在酒精的作用下,晏修明只觉得两颊发烫,忍不住用手背揾了揾脸。明天应该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再跳舞的消息了。她甚至隐隐期盼母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唇畔忍不住浮现出一个深刻的笑意。
还有晏夷光。她一定想不到,她竟然舍得放下到手的这一切,晏修明不禁为自己的决断得意起来。她人生的座右铭是查理布朗的那句——“赢了不是一切,但输了什么都不是”,所以她绝不会输。至于晏夷光,虽然壳子和里子都变得厉害,但是她还是输在了凡事讲求姿态漂亮的臭习气上,总要摆出一副被迫还手的无辜样,就像古代人打仗,但凡自诩正义之师的一方总要在战前发布檄文以表示自己是替天行道。真是搞笑。这样一想,晏修明伸手摸过手机,照着伍媚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喂——”蔺川此刻是早上,还在被窝里的伍媚懒洋洋地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来轻微的一声笑,“姐姐,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晏修明这个人物,从读者感情上来说,她是可恨可厌的女配,我理解。但是从作者的角度,我不愿意把她塑造成一个纸片般的恶毒女配,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用她可怜的智商衬托女主的聪慧,用她的可鄙衬托女主的高贵,用她的矫揉造作衬托女主的真性情。所以我努力将她塑造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的人物。对于“爱恨过于分明”的读者,我只能说一句抱歉。
☆、第6(3)
晏修明。伍媚神情立刻变得警醒,她伸手截住沈陆嘉来搂她腰肢的手,一改先前散漫的模样,“姐姐?修明小姐莫不是喊错人了罢?”
“晏夷光,你还是这样假模假式的惹人讨厌。”晏修明似乎嗤笑了一声,“何必这么见外,我刚喝了一点酒。有些话想和你说。晏夷光,你知不知道,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你。”
“彼此彼此。”伍媚笑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每当我像宠物一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