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见族长朝自己看过来,低眉笑了一下,这出戏可演的真有趣——情意这东西原来在得失面前,是如此不值一提的。
“我一个姑娘家,南山也没田,整个村子都只有半亩麦子,野猪愿意糟蹋就糟蹋吧,我家小姑娘困得厉害,我就先回去了。咱们顾氏一族,儿郎众多,定是能想出妙计的,到时要出钱出力,只要不有失公允,该我出的那一份,定是不会……”
“怎么,你婆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嘴巴不干不净,还不能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教训不成?”不等顾辞把话说完,族长便急急打断了她的话。
顾老二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族长今儿就是要他打脸给自家大姐儿看。顿时,心中的羞愧、恼怒一跃而起,“我倒要看看,没她大姐儿,我们这一村子人就真的拿那群野猪没办法了。”
顾辞闻言,挑了挑眉,看向族长,眉宇间带了浅笑,氤氲着明亮的双眸更是有几分夺目的耀眼,“我原是刚刚正好想出了一条妙计,但既然并不是非我不可的,那我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如今村人各个都束手无策,顾辞一句话顿时激起千层浪,大伙三三俩俩凑在一起嘀咕,最后猛然想起这位顾家大姐儿是上过战场杀敌的战士,一个个看向顾老二两口子时,都有些蠢蠢欲动。
秋娘子正因为自家男人在守夜当了逃兵被人看不起了,正愁找不着机会挣个脸,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捋了袖子道:“顾老二,你今儿要是拿不出一条妙计,那你婆娘教给咱们族人亲自教训了……”
“赵秋花,你这个遭天杀的,你敢!”柳氏平日在村里,大开骂戒时,就是和同样嘴巴子厉害的赵秋花骂的最多,两人都是半斤八两的人,前一段时间大概是有了共同的八卦对象,倒也好过一阵,如今听这女人上赶着捅自己刀子,恨不得当场把人给撕了。
“族长,你看她又口不择言了……”
狗咬狗,一嘴毛。
顾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族长朝自己看过来,她弯腰把一直在揉眼睛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哄了几句,这才朝他望过去,“嘴巴不干不净确实要好好治一治,不然一开口熏着人了,可就是罪过了。”
但凡有些心思的人都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族长暗恼给她脸还端着,但如今村里的儿郎靠不住,只能寄希望在她身上,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大伙都是大字不识的人,自然眼皮子浅了些,有时说话难听了些,大姐儿也不必放在心上。”
顾辞笑了笑,突然就对村人的这些嘴脸有些不耐,又将小姑娘往身上托了托,“找准野猪是从哪面下山来的,白日赶紧在下山的那一面的水田四周挖坑,挖好之后,用草木掩埋。”
“要是它们今晚不从那一面下山来呢?”
顾辞一愣,“那就换一面继续挖。”
“你说得倒简单,这挖坑又不是一桩易事,白挖了不是浪费时间……”
顾辞往抬头望四周看了看,她自以为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她很熟悉了,如今才知道,并不熟悉。
罢了,就算是位小姑娘积善行德了。
顾辞闭了闭眼,话题却是突然一转,“南山在山坳里,这些年风调雨顺,你们没有感受过庄稼被淹没或是□□死的痛苦。”
“大姐儿说得有理,就按她说的来办。”年轻人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庄稼老把式却能举一反三,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里正言语还有些激动,“这样也不怕下大雨时,从山上流下来的积水淹了庄稼,到时还能挖一个稍稍大一点的坑,将多的水积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在庄稼四周挖这样一道坑,平时拿来灌溉也不错。”
里正这番话解释得再明白不过,刚刚还在质疑顾辞这个计策的人都纷纷闭上了嘴。
族长一脸复杂地瞧着顾辞,随即一直紧绷着的脸松了松,“到底是有些见识的人,想出的法子就是不一样。”
顾辞唇角咧了一下,她不过是盗取的他人的计谋。
说起来,这挖坑的计策其实是那位陆家大少爷想出来的,不过是上辈子的陆铭,当年他包下顾家村多处的所有粮食,但那时动不动就水旱不均,收成不好,他亲自带人去南山那片地走了一趟,边吩咐村人在四周挖沟渠,引流储水灌溉。
想起那位陆大少爷,顾辞不由将怀里的小姑娘抱紧了些,如今也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既然有了对策,那我就先带着小丫头回去了。”
“回去吧。”族长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听说你带着两个小的白日在给顾大山摘花生?今晚赶野猪事,野猪被赶的四处逃窜,大山的花生地又都在山周围,你带着两个小的,可要多注意些。”
顾辞一愣,须臾又朝他点了点头,“您费心了。”
族长别过脸,没有再看她。
顾辞也不甚在意,和肖氏打了声招呼,就抱着小姑娘回家去了。
在祠堂外耽搁的时间有些久,回到家时,天边已经现了鱼肚白,顾辞就不打算去睡了,让小姑娘一个人再睡一会。
小姑娘在祠堂外面呵欠连天,钻进了被子里又睡不着了,一个人在床上滚了两圈,干脆爬了起来,自己慢腾腾地穿了衣服,就开始当顾辞的小尾巴。
顾辞唠叨了几句,见她不听,就随了她,等到外面的天亮堂起来时,包子也蒸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