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儿去找谢珩,待谢英娥再被谢珩气哭时,耐着性子哄她。
日子久了,谢英娥对战青愈发依赖,碰见麻烦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不慎摔了脚疼,会哭着喊战青;跑到王府后园碰见长相可怖的草虫,会惊叫着找战青;谢珩养了小獒犬堵在门口,会先嚷着战青牵走,才大摇大摆地进门,甚至仗着战青在,还要瞪那獒犬几眼;若是碰见高兴的事了,也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找他。
“战青!战青!”娇软的声音如同天籁,战青听得久了,甚至能从中品出甜味。
像是带着蜜糖。
战青十五岁那年,谢英娥已十岁了,奶娃娃长成漂亮的少女,那双眼睛会说话似的,每回歪着脑袋瞧过来,都能让战青心里咚咚直跳。他生辰那天,谢珩粗心不曾觉察,带着他出去狩猎,至晚方归。
于战青而言,自爹娘故去,每年的生辰就与平常无异。他若记得,就特意吃碗面,若不记得,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那日他已跟着谢珩在外吃过饭,本打算回去练武之后就睡,谁知回到住处,竟见谢英娥坐在门外的石桌上,逗弄笼中的画眉。十岁的小姑娘出落得漂亮,发髻间簪着珠花,像是开在雨中的茉莉。
见了他,谢英娥便笑着走过来。
她比他矮许多,双靥含笑,仰头递给他一方锦盒。
“一晃眼就到了束发之年,这里头是送你的礼物。”谢英娥拉过他的手,将锦盒放在他掌心,晚风里笑得柔和,“这些年多谢你照顾,英娥很是感激——”她顿了下,低声叫了句“战青哥哥”,冲他眨眨眼睛,笑着走了。
那是她头一回叫他“战青哥哥”,语调柔软,他能铭记终生。
战青揭开锦盒,里头是一枚玉佩,形如葫芦,温润通透。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枚玉佩只送福禄,别无他意,然而心底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悸动,将那玉佩托在掌心,像是手握稀世珍宝。
瞧着暮色中早已行远的纤细身影,战青仿佛听到满院花开的声音。
那晚,战青做了个梦,梦里唯有他和谢英娥,有豆蔻初开,春风柔暖。
战青明白,当初啃他满手口水的小姑娘,已不知是何时走进了他心里,如天上明月,如玉盆中的娇花。
而他,却配不起她的尊贵身份。
那枚葫芦玉佩被战青精心藏起,他却不敢再如从前般放肆,逗她开心,牵手同行的滋味只能藏在心里,她渐渐长大,是王府中众人呵宠的郡主,而他却只是出身低微的侍卫,不能逾越亵渎,更不能将她诱上歧途。
很快,谢珩便因到了年纪,搬到王府西边的院落中独居,除了早晚问安,甚少去内院。
战青身为侍卫,更是不得擅入。
他见到谢英娥的次数越来越少,心事却越藏越深。有一回跟着惠王和谢珩去射猎,碰见吏部尚书府上的公子,惠王曾跟身旁人提过,觉得那公子品行质地甚好,又有才气,堪为良配。
战青知道那是谁的良配。
惠王妃的出身虽不算高,却也是书香门第,精通文墨。惠王膝下两个儿子,世子谢珅温润如玉,素有才名,谢珩则桀骜顽劣,武胜于文,素日里,惠王都是偏爱谢珅居多,对不爱读书的谢珩甚为头疼。
倘若要为掌上明珠选夫婿,惠王自然会挑出身名门,品行温良的才子。
而他这般出身低微,腹中没几滴墨水的侍卫,绝不可能入惠王的眼。
这一点,战青连猜都不用。
他甚至连失落的资格都没有,因他们之间本就隔着天堑。
那之后不久,惠王争储失利,被迁往淮南。
淮南的那座王府比不得京城恢弘巍峨,也不再有成群的仆妇家丁环绕。那段阴霾笼罩的日子里,谢珩性情大变,谢英娥的性子也沉默了许多,昔日的照人光彩渐渐收敛,时常郁郁寡欢。不过因府中住处有限,不似从前界限分明,战青倒是能常见着她。
比起谢珩父子,战青出入时反倒更方便些。
他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扮鬼脸逗她开心,便费尽心思,从淮南的商铺中搜罗种种有趣的玩意带回去,放在府中一座临水小榭落满尘土的多宝阁上。隔上几日再去看,那些东西都已被取走——王府里虽式微,规矩却还是严苛,若非谢英娥,应当没人敢动那些东西。
果然,战青后来途径水榭时,偶尔能看到谢英娥徘徊的身影。
年龄渐长,身份有别,他不敢过去打搅,只能隔水瞧她,深藏心里。
像是有无言的默契,战青四处搜寻有趣的东西,谢英娥颇含期待的取走,有时还会在多宝阁留个字条,告诉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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