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律》都读了啊,你小子以后是要考科举中状元吗?”司马玄拿筷子的另一头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小桓儿的脑袋,一如她儿时被父亲司马修这样打趣一般:“不得了喽,我们司马家一门大老粗要出读书人了!”
司马桓抓了抓自己的小胖脸蛋儿,羞涩的抿嘴笑了起来。司马晴嘟嘟嘴,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她每天都要和哥哥一起读书!
“礼部尚书,一品大员,不至于会亲身去淌罪罢?”曹徽再次执起乌木筷箸,夹了菜放进自己碗里,正要将之入口,却又停了下来,她偏头看着司马玄,道:“难不成是天家要对东宫动手?”
“他哪儿舍得啊,”司马玄放慢吃饭的速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没规矩没礼教,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才说到:“一个礼部尚书而已,撑死了也就是敲打敲打东宫,给那边儿提个醒儿。”
“你的意思是……”曹徽突然压低了声音,并向司马玄这边凑了凑:“东宫要举旗?”
举造反的大旗?
“放在前几年是断断不会的,”司马玄拿湿帕巾擦了嘴和手,弯弯的眉眼里具是吃饱喝够的魇足。
她将帕巾随手丢进身后的铜盆里,温温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墨眸的深处却尽是如草原狼盯上猎物般势在必得的凶狠:“不过现在可就难说了。”
捧杀捧杀,只有把他捧到天上,捧的不知天高地厚,捧的野心勃勃唯我独尊,别人才能一击即中,要他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不知怎的,曹徽突然想起了在一本前朝史书里看见的,前朝哀和帝说过的一句话:司马氏刚硬,宁去荒土驳火,亦不开口称奴。
是了,曹徽恍然——她司马玄是什么人?她是曾经提着无痕刀闯过通和殿的人!想要这样一个人乖乖的束手就擒,那怎么可能!
唔,曹徽垂下眼眸,大通和殿里的那位能如此约束着司马玄,到底是拿捏住了她甚么软肋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曹徽纯属随口的问到。
司马玄:“一步一步来,元祉得出来,姐夫也要寻回来,不过现在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说着,她伸手按了按司马桓的发顶,道:“爹爹要出门办事,你的外外也不在家,桓儿是留在家里唯一的男人了,知道怎么做吗?”
闻言,小桓儿眼睛一亮,胖嘟嘟的小脸儿认真起来,竟然带着些许神仙童子的庄严宝相:“爹爹只管放心,儿子会保护好娘亲和妹妹的!”
“好小子,吃饭罢。”
司马玄起身,理了理衣袖,步履轻盈的出了门,只是在转身的刹那,青年人脸上的盈盈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带着肃杀狠戾的冷峻寒意。
自从体内的朱砂之毒发做过一次之后,司马玄的身体显而易见的变的大不如前,甚至她只要策马从长安城东跑到城西就会被累的气喘吁吁,于是她乖觉的选择了乘马车代步。
半个时辰后,荀家的不起眼儿的小马车终于晃到了目的地。
司马玄随着龟奴的引领,闲庭信步般,慢悠悠的穿过丝竹绕耳吃酒唱曲的一楼大堂,再绕过花魁云集享乐红尘的二楼雅阁,最后一路来到了珖韵阁三楼某间清雅的房间里。
屋子里的陈列低调华贵,香炉里吐着淡淡的熏香细雾,赫然已经脱离了外头那些俗气的喧嚣,茶桌之后,敬慧公主已然等候多时了。
“君侯大驾,可是让本宫一通好等呢,”敬慧公主坐在茶座上,姿态优雅的向司马玄做了个请的姿势。
司马玄和平时一样冷着脸,她向敬慧公主抱了拳,然后识趣的走过去在敬慧公主对面坐了下来。
道:“孤府中新妻幼子,自然不如殿下这般来往自由。”
敬慧公主亲自给司马玄斟来一盏香茶,听了司马玄的话后,她递来茶盏的手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君侯明知本宫心意,何苦非要当着本宫的面说这些?”敬慧公主的笑容略显苦涩:“君侯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狠毒之人,何必要扮作这般的铁石心肠,不苦么。”
“……苦,”司马玄嘬了一口茶,此茶入口味香,略甜,后味却极为苦涩,直苦的司马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茶?忒苦了些。”
敬慧公主的嘴角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不慌不忙的往自己的茶盏里续了茶,道:“此乃河州沈家的茶,名为‘不悔’,窃以为凭贵府与沈家的关系,君侯是吃过此茶的。”
“……”司马玄没说话,她只是习惯性的微微歪着头,目光深邃的看着面前的美丽女子。
片刻后,敬慧公主不禁略微垂下眼眸,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司马玄的视线,如常的语气里带上了某种隐隐的期待,以及一丝极为隐晦的僵硬:“好看么?”
司马玄这才风轻云淡地收回视线,再次执起茶盏饮下一口茶:“说罢,这次是什么条件,除了我这个人。”
“真小气,”敬慧公主惋惜似的的叹了一口气,她想了想,终于颇有兴趣的说:“那不若这样罢,我不要你这个人,只要你同我躺在一起睡一觉,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君侯以为如何?”
司马玄的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她握紧拳头又松开,紧抿着嘴角,眉头也压的很低——这让她额角的刀疤看起来有几分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