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曹徽倏而脸上一热——这个伸手扶她的人,竟然是她的相公,荆陵侯,司马元初。
这人……是她时不时的就会在心里悄悄思念的人……曹徽的脸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媛容,一年多未见了,你怎么也不抬头看你相公一眼?”姑姐司马英打趣她到:“怕不认识他了吗?”
新妇脸皮薄,即便是已经嫁入司马家一年有余,司马英的话也还是让曹徽的脸干脆红到了耳朵根,亦成功逗笑了厅里众多的司马家亲眷。
在一片融洽的说笑声中,被怂恿的曹徽终于缓缓抬眼去看身边的人——大晁国最年轻的超品列侯,她的夫君,荆陵侯司马玄,司马元初。
害羞的少妇抬眼看去,那个被她幻想过性格的人,被她时不时就在心里偷偷描摹相貌的人,此刻就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旁边,长身玉立。
曹徽的视线落到司马玄的脸上,入目的先是紧致的下颌,肤色偏黑了一点,但是线条轮廓分明,再往上,是略薄的唇,嘴角微抿,鼻梁高挺。此刻,这人狭长的双眸正微微垂着看着她,那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左侧额角上有一道细细的刀疤——如传言中的一样,这是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将军。
此生第一次这样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曹徽就这样将司马玄的模样烙在了眼里,只是少年君侯的眸光太过深沉漆黑,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举动。
她面前这个少年人却歪起头,嘴角闲适地扬起,露出两只洁白俏皮的虎牙,柔柔地朝自己笑了起来。
……
“盯着我在看什么呢?”司马玄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曹徽的思绪,她摸摸自己的脸,狭长的眸子一眯,声音沙哑地揶揄到,“难不成是我脸上长了花儿?”
曹徽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别开了脸,片刻后,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声呢喃到:“这还是头一次一起出来呢。”
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却在摇晃的马车里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司马玄的右耳中。
原本识趣地不再打算逗她的司马玄立马来了精神,略显凉薄的嘴角轻轻扬起,倾身就向曹徽这边靠进了一些:“你是喜欢同我在一起的罢,就是嘴硬不说,还非要借口憎我厌我将我推拒的远远的。”
少时的司马玄易笑,却不是这样爱混说的,离开北境军七八年了,不曾想这人身上却时不时的就会带上些兵窝子里出来的流氓匪气,搞得曹徽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招,只好沉默不语。
“……不逗你了,别生气,”司马玄伸手拉了拉曹徽的袖子,颇带着些讨好的意味,道:“我特意让书伦堂兄帮我、帮咱们在春秋楼订了一桌酒菜,春秋楼是炎阳首屈一指的酒楼,他们家的厨子花样可多了,他们拿手的有一道冰糖肘子,酥香微甜,脆而不腻,保管你吃了还想再吃。”
马车里的空间相对安静,烛灯照得车里一片橙红温柔,司马玄用沙哑中透着几分秀气的话语一一为曹徽介绍春秋楼的招牌菜,直听得曹徽心中一悸。
她感觉有一股温热的血液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到了心官里,心跳不免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不知道是因为春秋楼里那些诱人的招牌菜,还是因为这个为自己介绍招牌菜的人。
幸好,春秋楼很快就到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春秋楼门前,司马玄先跳下马车,而后本能的伸手去扶随之出来的曹徽。
“荆陵君侯,荆陵君侯?”一道青年男人的声音从马车后头传过来,打断了曹徽伸手出去握司马玄的动作。
司马玄却没有动,仿若没听见有人喊自己似的,只是用漆黑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曹徽,等着她把手伸过来,好扶她下车。
“有人喊你。”走下马车,曹徽的手被司马玄握在手里没松开,便轻声提醒司马玄,“那边有人喊你。”
司马玄这才扭过头来,疑惑地朝左边看过去——曹徽心细,至此,她已经完全确定了司马玄的左耳有听障,只是,这个人以前都是好好的啊,何时起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原来是叔白呀,”司马玄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嘴角轻轻一勾,笑意不达眼底,“你何时也回来老家了?”
“几乎同君侯前后脚回来的,”唤作叔白的青年男人向这边走近几步,看起来关系同司马玄不疏不近,“君侯也是来春秋楼吃酒的罢——咦?这位是……”
当朝御史中丞季叔白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曹徽身上。
长安城中见过曹徽真面目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有几个,好生不巧,这个季叔白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荀公家的女儿,”司马玄有意无意地往曹徽身前挡了挡,“承蒙荀公信任,允了孤请荀姑娘来炎阳游玩。”
季叔白脸上一讶,忙敛袖拱手与曹徽揖礼:“竟是荀姑娘本尊,在下御史台季叔白,曾拜在令尊门下为生,这厢有礼。”
戴着帷帽的曹徽没出声,只是屈膝还了对方一礼。
季叔白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春秋楼里某个收到留生暗使眼色后,赶忙跑过来的跑堂伙计打断了。
“五公子,几位贵客,可是要移步往咱们楼里头请?”极会察言观色的跑堂恭敬地给这三个人作揖,殷切地对司马玄说:“贵府大公子命小人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