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两圈觉着无趣,永嘉郡主迈步来了赌坊的第三部分所在——与无问园几乎衔接着的倚楼。
与门面那两层楼和东边的东来阁不同,倚楼只迎女客,且倚楼里也不玩那些粗俗常见的骰子牌九,而是玩那些棋牌插花的游戏。
永嘉郡主顺着五步一花十步一兰的走廊往里去,很快就听见了女人们说话聊天的声音。
“呦,是什么风把咱们的赵大贵人给吹回来了啊!”一个正在往青花瓷瓶里插花的女人眼尖的看见了永嘉郡主,她一手拿着剪刀,一手还握着一枝修剪好的含苞未放的花枝,一句话就将附近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了赵清嘉身上:“您那位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找见了?”
这个女人曾是当朝某位三品大员养的外室,仗着两年前给年过五旬的大员生了个儿子,一举从外室跃身为此家的贵妾,如今恩宠正盛,自然目中无人。
赵清嘉不屑与这种人搭腔,便直接没说话,只是在听见了这人说话后眼睛似有若无的往这边瞥了一下,脚下的步子却不曾停顿,直接朝更里头去了。
那位鼻孔朝天的贵妾被无视,生气恼怒是一方面,回过头来还免不了被身边的人笑话打趣,贵妾咬牙切齿的盯着赵清嘉远去的背影,手里那根花枝也被她咔嚓掰折。
越过外头那些人,走过一条江南韵味十足的小回廊,再绕过一张由一整块寒山墨玉雕刻而成的天下太平宴饮图大屏风,往里复行数十步之距,推开那扇由金沙墨线红珊瑚襄刻明绘而成的小门,里头别有洞天。
“清嘉回来了呀!”雍容华贵的少妇怀里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儿,手里拈着一颗岐山玉制的白色棋子,一见永嘉喜笑颜开:“快快先来与我指点一二,你花家大嫂嫂欺我抱着孩子不得专心,就快要将我的大龙给拦腰截断了呢!”
永嘉郡主无甚表情的脸上终于缓缓绽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走过来逗了一下少妇怀里的幼儿,复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局棋,她笑的眯起眼睛道:“若是秦姐姐你肯把怀里的哥儿给花大嫂嫂抱着抱一会儿,你棋盘上这条大龙很该活起来了罢,不然当是大国手在此也救不了这条龙喽。”
一句话戳中红心,既打趣了这位爱子如命的秦姐姐,又夸赞了棋艺高超的花大嫂嫂,两相便宜,引得这两人和几个观棋的一并哈哈大笑。
“清嘉,你来的正好,”那厢,一个头戴金步摇,耳著明月珰的贵妇人风情万种的朝永嘉郡主招手,边把自己的椅子给永嘉郡主让了出来:“且先来替我一替,家中你子迁弟弟打坏了一个他老子喜欢的镇纸,这会儿估计已经被他老子揍的皮开肉绽了,我得回去拦一拦。”
妇人婷婷袅袅而去,永嘉郡主坐到了她的位子上继续摸牌——这是打晋国传进来的一种游戏,有点类似晁国贵族们玩的叶子格,叫做护粮牌。
“三条。”永嘉郡主刚看清楚手里的这十三张牌,上家坐着的刘家夫人就扔出了一张三条。
永嘉郡主摸来一张牌,左手食指的第二关节在铺着万花锦簇绣绸布的桌面上轻轻的扣了扣,她抬手扔出了一张没大用的“九萬”。
没几圈轮下来,业余玩家永嘉郡主出牌不甚,胜券在握的帮坐在她对面的李家夫人点了胡牌。
玩牌输赢有彩头,永嘉郡主虽是替的佘夫人在玩,但却没有输人家东西这一说的,李家夫人与永嘉郡主也熟识,便说笑着要永嘉郡主拿她手里那只襄宝鹿鹤同春金簪出来当彩头。
那只襄宝鹿鹤同春金簪是在一场马球赛上从庆徐王妃手里赢来的,传闻那只金簪乃是某位大师的封山之作,金贵的很,永嘉郡主笑弯了眼睛,只是不知那簪子被自己赢回来后随手丢在了哪里。
于是,在一片说笑声和金镶玉制成的粮牌的新一轮的接发声中,永嘉郡主从自己的牌里扔出去一张没用的粮牌,随口吩咐身后的人到:“你回无问园去,去帮我找一找这只金簪罢,十六。”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头两章把我们赵大贵人拉出来溜溜,放司马玄玄回去冷静冷静,准备告别她的单身生活。
第30章 第三十章
永嘉郡主话音甫落,便觉的自己后侧方有人轻轻俯过身来,这人低声在自己耳边应到:“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哪里来的十六啊,这分明是就张八条牌,”下家的薛夫人从自己的牌里拿出来两张八条牌放到一旁:“差点就放过去,我碰了——九筒子。”
“我也碰一个——正中——刘妹妹该你了呢。”
“……哦,我出二棍,清嘉到你了。”
“……”
桌子上的护粮牌一个个的继续往下轮去,永嘉郡主摆着自己手里的这几张粮牌,猫眼石般高傲的眸子里眯着闲适从容的光点,拇指指腹却不断的挲摩着冰凉温润的金镶玉粮牌,某一瞬间竟有了一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才替自己去无问园里寻金簪的侍女随从是方静,不是司马元初手底下那个冰碴子十六……
又是几轮开始和结束,那位让永嘉郡主替位子的佘夫人还没来,永嘉郡主已经喝凉水塞牙缝的连输好几张银票与金玉首饰了。
“主子,”外头进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使,在一片搓牌声中凑近永嘉郡主的耳朵低声禀告到:“韩侍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