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黎的手腕白皙纤细,手腕上的肌肤更是细腻如凝脂,全不似男子粗糙。温梓然的手指刚搭上,昨日替对方包扎伤口触碰到肌肤时生起的那点异样,似乎又一次涌上了心头。她微微垂下了眸子,略微有些不解,可因为眼下还有正事要做,她也就将那一点点异样再次压在了心底。
牵袖搭脉,温梓然诊脉诊得认真。
宴黎却是不错眼的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然而他盯着瞧了许久,也没瞧出什么不妥来,温梓然脸上始终平静无波,连眼睫毛都没有多颤一下。
片刻过后,温梓然收回了手,赞同似得点点头道:“阿兄的体质不错,此番也未有重伤,不伤元气,接下来静养些许时日便可恢复如初了。药喝不喝,都不要紧。”
宴黎听完,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他将挽了两圈的衣袖放下来,语气轻松的道:“我就说没事的,那些药都留给阿爹吧。”说完才想起醒来还没问过宴擎的情况,于是又正了正神色问道:“对了,阿爹现在怎么样了,他昏睡之后醒来过吗?”
只要伤口不恶化,受伤后不发热,伤者的昏睡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和自我修复的过程,因此宴擎昏睡之后并没有人去打扰。温梓然昨日守了许久,后来又换了医者在房中守候,可他们都没有做更多的事,只不过是准时喂药,然后随时查看宴将军有没有发热,伤口有没有恶化而已。
温梓然昨晚并没有守在宴将军身边,反而守了宴黎半夜,因此并不知道情况。反倒是院里的亲兵都是轮番守在病床前的,当即便有人答道:“将军还没醒。不过小将军放心,吴大夫一直守在将军床前,将军的伤势也没有恶化,应该昏睡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的。”
宴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拉着温梓然进屋去看父亲。
温梓然被牵着手前行,宴黎顾虑着她走得并不快,温梓然脚下便也跟得从容。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响起,只是走在前面的宴黎并不知道,身后温梓然“看着”他背影的目光中,少见的带上了些茫然。
此时的温梓然脑子里其实有些乱,因为宴黎的脉象----她的医术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对于费心学习的疗伤还有几分心得,其他则不过尔尔。包括诊脉,她可以诊断伤势,也可以诊断普通的病症,但真要论经验她甚至比不上街边药方里坐诊的普通大夫----由于对自己的医术不是很自信,她很是怀疑自己之前诊断出的结果。
宴黎的身体当然没问题,除了这些天积累的疲累外,他也确实只受了一点轻伤。没重伤,没生病,没中毒,那点伤宴黎自己不放在眼里,温梓然也不会过于忧心,她在意的是自己刚刚诊出的脉象----阴气过盛阳气不足,尺脉盛、寸脉弱。
这脉象,怎么看怎么像是女子的脉象!所以说,是她诊错了脉,还是阿兄生了病?
别看温姑娘表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但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乃至于跟随的步伐都变得机械。诊错脉便罢,她很怕是宴黎生病了,但她却无法诊断更无法救治。至于她没诊错脉阿兄也没生病,对方真是女子这种可能,温梓然却是想也没有想过的。
这又怎么可能呢?前世今生,她与阿兄两世相交,前世两人更是相依为命数载。若真有什么,她不会不知道的……想到这里,原本就乱的心,蓦地就是一慌。
恰好此时宴黎正领着温梓然进门,想着温梓然平日行走从容的模样,宴黎便没有多此一举的去提醒她要抬脚跨门槛。谁知温梓然却是在走神,这一下便被门槛绊个正着!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回过神来的温梓然不由惊慌的低呼了一声。然后在下一瞬,她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接住,继而带进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柔软怀抱……
第70章 自欺欺人
能在这时候及时伸手接住温梓然的自然只有宴黎。温梓然自己也清楚,因为她刚一跌入那个怀抱, 便闻到了熟悉至极的气息, 那是她两世的眷恋。
然而此时此刻, 温梓然心中却生不出半分旖旎来, 她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像要炸开了。
宴黎对此一无所觉, 她小心的将温梓然扶了起来,然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温梓然被绊住的脚:“梓然,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温梓然按在宴黎身前的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 紧接着又跟触电似得迅速收了回来。她因为险些跌倒的原因微微垂着头, 也未让旁人看清她脸上神色,慢了半拍才扶着宴黎的手臂站了起来, 语气看似平淡却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不,我没事,只是方才走神了……”
其实并不是没事, 温梓然的小腿磕在了门槛上,有些疼, 挽起裤腿查看的话或许还能见着一片青紫。可此时此刻她却顾不得这些了, 脑子里的纷乱远比小腿的疼痛来得让人在意。
宴黎本就比温梓然长得高,此刻仍旧没有看清少女脸上神色变化, 闻言略微松了口气,又懊恼道:“是我不好,没有提醒你该过门槛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温梓然听她有些絮叨的说着, 听着听着心头又涌现出了两分凄然来----从前世到今生,温梓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有很多地方不同了,可又有很多地方是时间也不曾改变的。比如说少年身上清冽又干净的气息,再比如说对方始终显得清朗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