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书红肿着眼睛看了老板娘一眼,开口时声音沙哑, 却并没有迁怒的意思:“不能怪你,是我不好。这些天一直留梓然一个人在家, 连她与宴黎交好熟识也不知晓……她那般乖巧的人, 以往哪里会随意跟着个男孩外出,定是那宴黎花言巧语哄她去的……”
说到最后, 秦云书还是迁怒了,只不过迁怒的对象不是老板娘,而是宴小将军。她当然知道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也知道温梓然其实早就对晏家的小将军芳心暗许, 可她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求而不得,哪里又会想到温梓然连性命都搭进去了?
老板娘闻言心中讪讪,左手偷偷握了握之前受伤的右手手臂----她可不敢在此时与秦云书说,她的手臂早就不疼了,虽说伤筋动骨之后确实尚未痊愈,但日常的洗漱用饭早已不成问题。她就是有点小心思,莫名就想要每天都看见她,这才装作需要她每日照料的。
明知宴小将军出了名的寡言少语,老板娘还是狠心让他背了黑锅,然后放柔了声音安抚着秦云书:“阿秦也不要太过担心,小将军毕竟是宴将军独子,他在城外宴将军肯定会派人去找的。明日我再出去打听打听,说不定梓然就跟着一起被接回城了呢。”
此时的老板娘并不知道,与宴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小郡主,否则肯定能扯着郡主的大旗安慰秦云书了。不过无论如何,她的话也没错,宴将军身为人父也不可能放任宴黎在外生死不知,就算没有燕王一再提醒,派人出城去找也是肯定的。
秦云书听完之后稍稍安心,也只能期盼温梓然他们在被找到之前,千万不要遇上胡人。
是夜,老板娘成功的将秦云书留在了自己房中,理由都是现成的----如今的饭馆后院里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若是夜间有变,比如胡人夜袭入城,再比如有歹人借机生事,她们自然还是凑在一起安全些。
说这话时,老板娘一本正经一身正气,秦云书自然就信服了。然而老板娘当时心里却忍不住的想着:胡人入城十年难遇,战时生事更是罪加一等,两件事发生的概率都小得不能再小了。她只是不希望秦云书离开自己视线,在背地里偷偷伤心抹泪罢了。
当晚两人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秦云书想着城外生死不知的女儿,老板娘则更在意床上多出来的那个人。两个人都在默契中沉默着,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深夜。
老板娘迷迷糊糊的想着明早还要出去打探消息,终于有了些睡意。然而就在她将睡未睡的当口,夜晚边城的寂静却被打破了。从一开始猛然出现的犬吠,到后来渐渐出现的人声,老板娘根本没听清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样大的动作自然也惊醒了刚刚入眠的秦云书,她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然而老板娘根本没有回答,她直接翻身跳下了床,然后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秦云书望着她的背影,只听见她说了一句:“别睡了,快起来!”
秦云书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明智的决定听话,当即起身穿好了衣裳鞋袜。
果不其然,下一刻老板娘就又跑了回来,她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手里还拎着几个水囊。顾不得秦云书看着她伤臂惊诧的目光,老板娘着急忙慌的模样简直像是马上就要拉着人去逃荒……
然后老板娘就真的拉着秦云书跑了,只不过不是秦云书以为的往外逃。她拉着她跑进了后院堆着杂物的柴房里,然后在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掀开了一块木板,露出了下面黑洞洞的入口:“快下去,这是地窖,咱们先进去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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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百姓发觉有异之后,大多都选择了躲藏。毕竟胡人就算入了城,劫掠也是第一,杀人还在其次,只要他们躲得好,多半都是能够捡回一条小命的。
而与百姓不同的是,守城的军士需要直面强敌,他们责无旁贷!
城门被打开了,早早隐藏在城外的胡人趁机冲进了城门,于是原本的攻城战生生变成了遭遇战,城中的守军可谓是猝不及防。至于好好的城门为何被打开了,却又是一段让人咬牙切齿的故事。
彼时夜色深沉,城楼上值守的军士大多将注意力放在了城外。却不料城中藏有几个胡人细作,偷偷潜到了城下,悄无声息的将几个值守的军士抹了脖子。不过还好,今夜城门的防守确实严密,巡逻的军士很快发现不对,于是城楼上下都被惊动了。
振威校尉带着十几个军士从城楼上冲了下来,与城门口的巡逻士兵一起,将那几个胡人细作围杀了。城门并没有被打开,众人因此大松了口气,同时也肯定了城外必定有敌军埋伏。
可就在众人稍稍松懈的当口,那一身正气的振威校尉却是一抬手,随他下来的十几个军士顿时反水。在其余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原本的同袍捂着嘴抹了脖子。然后这些前一刻还在守城的将士,在下一刻亲手打开了边城厚重的城门!
“轰隆隆”的声音仿若惊雷,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等到今晚负责城门守卫的宁远将军发现不对带人过来,哪里还来得及?城外等了一日的胡人大军当即打马出现,然后蜂拥着冲入了城门,与城门守军进行了一场面对面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