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
小羽一口气冲到篱笆门外,这才停下脚步。
雪稍纵即逝,此刻的天空,夜暮初临。云幕渐渐稀薄,星光尚未尽显,西方若似霞光隐隐,东面已见半月斜斜。落地的雪花化水成泓,为院中的碎石小径,缀上点点星光月影。
羞多于愤的小羽,头顶门柱,静默半晌都愿不抬头。少时不经事,母亲称她‘宝贝’,小羽倒还没啥。可如今,她已年近十六,独闯江湖也有半年之久,再也不是懵懂奶孩,母亲当那外人之面,直呼其奶名昵号,叫她颜面何存,日后如何行走江湖?小羽只知自己已成年,却未曾想过,不论子女变成怎样,在父母眼中,孩子就是孩子,是那个需要照料、需要呵护,脆弱而依赖他们的小生命。这份感情,只有当有朝一日,孩子也为人父、为人母,才能真正体会的。
小羽尚在气恼,忽觉有人走近,心中一警,缓缓侧脸朝外看去。只见,冷昔默默站在一旁,毫无表情的面庞上,漆黑的瞳眸正深深凝视自己。
小羽一发现自己,冷昔随即一愣,眼神急急闪开,脸上稍显窘态。并未冷昔故意窥视小羽,要知,这些天来,他都刻意避开她,连随行至此,也是远望而不近身。只是,刚刚瞧到小羽自屋中冲出,顶着门柱发呆,冷昔这才管不住自己,过来细探缘由。一到身旁,他发现小羽呼吸粗重、愠色含羞,脑海登时杂念丛生,心神也随之紧张难平。虽说心中几番欲问,可一望向小羽,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冷昔惟有呆立静守,不知如何方好。
“你,也进去吧。”小羽见他神态拘谨,模样别扭,倒也忘了自己的不快。眼见夜色渐深,料他也未曾进食,开口相邀。她瞧冷昔尚在犹豫,眉头不由一皱,拉过他的手就往屋中引。
小羽一如从前,对自己毫无顾忌,让冷昔颇感意外。他顺从地尾随其后,一双眼紧盯小羽的发丝,在月下波般起伏荡漾,心情也随之舒畅开朗起来。
不过两步,小羽便止步不前,回头瞅了冷昔一眼。冷昔一愕,诧异地望向被小羽微微抬起的手——白纱反射着清冷的月华,寒意凛人。冷昔当即恍然,随后而来的竟是未有过的心虚,手不由自主抽了出来,缩回身后,头侧到一旁,不敢再瞧小羽。
刚才,又摸到手纱,小羽心里又失望、又沮丧。在她看来,那多出的不是一层薄纱,是割断二人之间信任的利刃,自己多日的苦心,终究还是被冷昔弃之不顾了。
“跟我来。”小羽朝着空出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朝身后闷闷喊了一声,不再回头专心引路。冷昔偷偷瞧到小羽沮丧失神,对自己则是毫不理睬,老老实实随行其后,不言不语。那双已伸至身前的裸手,又悄悄放回了背后,双手彼此揉搓不停,白皙的手背被指甲划出缕缕红丝,掌心亦是手汗渐生。
冷昔刚一现于屋前,当即引起小羽娘亲——上官宛君的注意。她停止了与平统帝的交谈,直直瞅着冷昔,眼神不停地打量着。
“他叫冷昔,小羽新结识的朋友。”小羽恐冷昔恼怒,口中一边介绍,脚下身形巧挪,刚一挡住其母视线,便压低嗓子说道。“娘,别这样!”
“嗯?哦!”女儿警示,宛君怎会不明白?她笑吟吟越过女儿来到冷昔面前,伸手拉他进屋:“来,先进屋坐坐,饭菜很快就好……”
宛君尚未靠近,冷昔神色骤变,挥臂将其挡开后,一脸厌恶地纵身回院,如同躲避鬼怪妖魔,唯恐来人靠近。小羽知他这是何缘故,可别人又哪里可知?再说,娘亲待人大方惯了,常有人不惯,倒也有的,只这冷昔反应未免太过,让娘在众人跟前,颜面何存?正在这当儿,只听屋内“啪”地一响,平统帝拍桌而起,双目如虹射出两道杀气,犹如破天冷箭直逼冷昔。
随伺一侧的白齐霄被惊得双腿发软、扑通跪到地上,院中也凭空出现八名黑衣武士,各执刀、剑、棍、戟将冷昔团团围住,八人眉间的一丝红痕一如嗜血妖咒,在夜幕之中隐隐耀动。
眼见冷昔目光渐而肆冷,周天之气凝如雾霜,一场杀戮蓄势待发,小羽急了,朝着冷昔大叫:“这是我家!你走!快走!”
冷昔一愣,缓缓看向小羽,只见小羽正神情担忧地瞧向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那名妇人,丝毫没注意自己,心里哐当一响,满满登登的暖意霎时如坠深渊,消散无踪。他自鼻孔中冷嗤一声,纵身一跃,飞身至屋梁站稳,面色惨白凄然,仰天长啸三声,继而腾空而去。那彻骨的悲悯萦绕山谷,久久不绝。
戌时,小羽的爹爹——上官逸才自外间回来。对小羽兄妹及其平统帝父子的到来,自他脸上瞧不出丝毫意外,仿若尽在意料之中。
饭桌上,小羽一直细细观察爹爹。那双紫眸清澈依旧,笑容温怡如初,爹爹、娘亲和平统帝间话语虽少,神色却彼此相惜,情意颇丰。别人如此倒还罢了,爹爹和平统帝竟也这般,,倒让小羽稍感意外。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