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的火光照亮了脚下凌布的泥汪,雨势渐渐急劲起来,淅沥沥沾湿了沉沉的天地。
通往后院的门廊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紧紧依扶于门柱,单薄的衣襟在寒夜中瑟瑟而动。眼瞅其周身散发的寒意渐渐萦绕成气,指尖渗出的凝雾渐渐聚剑成形,司空涧一个箭步抓住了他瘦削的胳膊:“想干什么?”
不论小羽如何捶打,不论小羽怎样使蛮,最终,她还是于众目睽睽之下,横躺于白君涵臂膀之中,冠冕堂皇地步入后院内堂,当着神色各异的亲友之面,用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别的倒还无他,尽可不予理睬,只是冷昔那憔悴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眼,还有一身的风尘与挥不去的落寞,让小羽无法侧目,心底泛起的bō_bō酸涩,一时间占据了整个意识,赶走了所有快乐与不快。
餐毕,宛君小心翼翼端出一盅汤药,来到小羽卧房,参腥透出了沁人心脾的清凉,醇香而浓郁,霎时间弥散在屋中的每个角落。
“趁热喝!”宛君一边吹着汤汁,一边叮嘱小羽,“凉了药性就弱了!”
“我不想喝!”坐在桌边的小羽别过了头,皱着眉回避递到嘴边的药勺。
“不行!给我喝!”宛君脸色一变,恶狠狠地威胁道:“就算灌,也得给我灌下去!”
宛君历来说话算数,眼见她搁下汤勺作势要拧自己鼻头,小羽一脸厌色,干脆夺过药盅,咕咚咕咚一顿猛灌。
“给!”汤药有些热,被烫的小羽如夏日之犬,吐着舌连连抽气,双掌还不时在嘴边挥舞,“烫死我了!嗖……”
“谁要你性急?”宛君见小羽这副模样,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笑容并未持续多久,看向小羽的眼神腾地黯了下来:“羽儿,去劝劝他,劝他留下来歇一宿吧。也不知这些天他睡了没,唉,真难为他了。”
小羽明白母亲指的谁,可用餐时,他久违的冷漠此时仍历历在目。每每想到那般的眼神,小羽的心就痛,是那种连骨剔肉般的痛。
“娘,我……”沉闷的话题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小羽好不容易应了声,气虚得几近不可闻。小羽本欲推辞,可冷昔寂寥的背影在心头却不停闪过,再开口,话已偏离了本意“我试试吧。”
要找冷昔并不难,他就在院中,专注窗纸上那个剪影。小羽不知冷昔如何得来的雪蛤,药汁一入肚,身子当真轻爽了许多,睡意也未袭上心头。从见到冷昔的第一眼,她对他的信任,自始至终都从未动摇过。关于这点,小羽心里一直很清楚,可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
“来,进屋坐坐。”待母亲离去,小羽来到冷昔身边,轻声相邀。冷昔怔怔地看着小羽,身形一动不动,乌眸深蕴千言,偏却一语难发。小羽强颜一笑,极自然地拉起冷昔朝屋里走。冷昔温顺地随她而至,他指尖的糙裂让小羽愈发难受。
“你的手……”一到屋里,小羽便在油灯下查看冷昔的手,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早已凸凹不齐,甲沟仍有少许尘土,细茧磨得几乎没了,指尖上密布长短不一的红痕,轻轻一摸便能翻落细碎的皮屑。忽然间,泪水模糊了视线,再也止不住泪水的渲泄,小羽低声抽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泪水,一滴滴落在冷昔手间,不多会儿,掌心聚成一汪清泓。冷昔抽出一只手,用指背拭去小羽连成线的泪,轻声地安慰她:“我没事,真的!只要那东西于你有益便成了。”
“有益、有益……”小羽抬臂抹了把泪,抽泣着笑道:“娘说这冰川的雪蛤最是狡诈难寻,既能补身又能解毒,再无比这更有用的了!”听小羽这么说,冷昔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眸光随着眼帘的微阖渐而柔和,较之平素的冷艳,此刻的冷昔反倒多出几分慵懒之韵。
“累了吧?”看着满脸倦意的冷昔,想到母亲临走前的叮嘱,小羽赶忙趁热打铁:“不如就在寨子里歇吧。”
“算了,我不习惯。”冷昔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拒绝。
小羽这才记起,这冷昔有着异于常人的洁癖,而这癖好很大程度同自己有关,不由心生愧意。“虎跳峡离这儿有三十里,你如今又……”小羽看了看已有睡意的冷昔,心一横,脆生生说道:“要不,你就睡我这屋子!”
一听这话,冷昔一个激灵,顿时来了神:“什么?你说什么?”
“你睡这屋,”话,已经说出了口,小羽也顾不得羞涩腼腆,大喇喇将大喜过望的冷昔往炕头推,“快上去!还有,你这身衣服早该洗洗了!”
“我……”
冷昔稍有犹豫地说了一字,就被小羽一口打断:“本小姐亲自洗,这总成吧?!快进被窝,脱衣服!”
“可天气……”
“怎这么罗嗦?跟个娘们似的!”小羽红着脸给冷昔盖上自己的被絮,马上背过了身,“再不脱,我叫他们进来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