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程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卫明启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了什么。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迟疑地问道:“你授意的?是指许愿吗?”
樊程既然开了个头,就没准备隐瞒:“前段日子斗魁轩开张,说附近有家口碑不错的老店挺抢生意的,就趁夜砸店。我觉得动静大了,这种混混的作风容易引来警方的注意,所以就建议他们印刷一批该店的小广告,贴到绿化市容局外,以及他们停车场的车门上。”
卫明启怔怔地接口:“虎遭猴戏,所以他们会要求电信局封锁这家营业执照下的所有电话,也间接令黄叔的餐馆失去了外卖市场……”
樊程看得出对方脸色不佳,可他没有同理心,也就无法体会出何处失当。而卫明启则随着樊程的坦白,忆起了私房菜馆门可罗雀的冷清,以及黄叔那愁苦的表情。他没有想到,令自己与熊晓萌两个人忙得团团转的麻烦,竟是眼前之人的手笔,比砸玻璃造成的财产损失更棘手——好一招借刀杀人,还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法,令人防不胜防。
“因为这样一番隔空指点,一家同行就被挤兑出局了。”卫明启垂眸,沉闷地说着,随后他的视线猛然上移,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对方,点燃的愠怒外明亮,“你想过被击溃的那一方陷入的困境吗?这是助纣为虐!”
樊程不以为意地道:“商业竞争本就是为了追求市场份额与经济效益,而展开的不见血的厮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卫明启:“开门营业就要面对市场竞争,这是自然的。可你导致的是**,给无辜的人带来了苦难。”
樊程:“那家菜馆你赋予了真情实意,对我而言却不过是个名词而已,与路边的一草一木何异?闭上眼就看不到世界,睡着了就断了感知,遑论一家陌生的店。”
这种文绉绉的说法总结起来就是“与我何干”,卫明启快被气笑了:“这么唯心,你不违心吗?”
樊程坦然的神情削弱了狡辩的含量,他分明就是这样想的,而非信口开河。这样的逻辑来自于少年时期的半封闭式生活——在父母离异后,父亲愈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带着自己,被总部不断派往各地分公司间辗转。所以他没有常来常往的朋友,他自我孤立,漠然地看待整个世界。
这样的情感匮乏是卫明启所不能理解的,他在母亲的陪伴下成长,具有同情心与责任感。而樊程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当,也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于是二人观念相左,就此陷入了僵持。
卫明启沉默了片刻,还是觉得心头闷闷的,沉甸甸地像压了块石头。想到黄叔面临的困境有一半是樊程造成的,后者还坚持着自己的观念,他就觉得无能为力。在茶楼中面对面而坐,仿佛陈列了两种观念与立场,他有些待不下去了,想要结束这场别扭的茶话会。
他起身迈步,打开不远处的茶叶罐,取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用个“有人找”的借口离开。没想到刚连上网,电话就响了。
“喂?妈?”
“嗯,你午饭吃过了吗?”
想不到是母亲的电话,温柔的嗓音流水般平息了方才的烦躁,卫明启与她寒暄几句,林映秋便进入了正题——
“明启啊,今晚妈要晚回来一点,你一个人吃饭行吗?家里应该没有隔夜菜了,你看……”
“行啊。我在家泡面或者叫份外卖,没问题的。”
“好,那你买得好点、营养点,回来妈报销。”
“哪儿用得着,你别担心了。今晚好像有小雨,你走夜路小心。”
樊程看着卫明启的脸色一点点好转,与电话那头嘘寒问暖,不由得有些憧憬——母亲生下他后,早早地离了婚,并孤身前往美国。家里的合照都被父亲收起来了,他记不清母亲的相貌,只有逢年过节的电子邮件来回问候。黑白一片的字里行间蕴藏不了太多情绪,不像眼前一个简单的电话,便道尽了温馨。
见对方没有刻意回避他,樊程也就随意地听了两句,随后想起了一点什么,挑起眉梢,取回信号屏蔽袋,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那头,卫明启挂了电话,便见樊程收发着短信,起先以为他在指挥斗魁轩的人,但那微牵的唇角显得饶有兴致,更像在处理私事。
他灵光一闪,闲聊般说道:“我妈今天值班,在和我说晚点回去,晚饭自理。”
樊程笑得意味深长:“我爸昨晚说今天休息的,结果一大早就赶去公司了,说要加班。刚问了他一下,好像今晚会去看场电影。”
二人的叙述组成了父母悄悄约会的场景,令他们有些忍俊不禁。卫明启听说樊父可能因为自己的母亲周六值班,便特意赶过去一同工作,顺便晚上看电影,就放心了些许——在第一次见面时,樊父接了个电话便丢下他们母子,匆匆赶去单位,给了他工作狂、对母亲不上心的坏印象。如今既得知对方有意,又获悉母亲的打算,便安心了。
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大,历尽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如果有个可靠又喜欢她的对象,能开启第二春,卫明启也是全力支持的。想到如果两个单亲家庭结合,他与樊程就会成为异姓兄弟,他便觉得有些新鲜与不可思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没什么法律约束,却切切实实地会成为兄弟。
他们还保守着同样的秘密,有共同的话题,可以一起行动,理应很亲近。即使他不像单纯开朗的小猴儿那样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