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南华夏地界,一列北上的绿皮火车呼啸在崇山峻岭之间,刚爬出一条隧道,行走不远,再次钻入黑暗之中。铁轨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白雾缭绕。山岭上松柏郁郁葱葱,山涧里飞流轰鸣。
车窗边,一个帅气少年正扭头转向窗外,似乎在欣赏峻峭险要的远山近水,秀美河山。少年大约十七八岁,剑眉入鬓,鼻如悬胆,脸似刀削斧斫,棱角分明。虽然坐着,还是能看出其健壮高大的身体。只是双目无神,显然陷入了沉思。
这少年正是姒非,北上求学。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从天而降的迷茫少年了,他不再追寻过去,只着眼于当下,虽然心下依然时刻有一股莫名的牵挂,但是有着养父母的疼爱,却也是活的实在。
经过三年的高中生活,姒非从孤傲独立中走了出来,渐渐的融入群体,有了自己的同学和伙伴。凭借着超人一等的智慧和毅力,他闯过了那座独木桥,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考上了燕园大学文学系。
通昭,这个自恢复高考以来,便再也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的小县城,考出了一个大学生,还是燕园的大学生,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就连录取通知书也是教育局长徐大同陪同市委秘书长郭庆亲自送来的,震惊乡里。当然,这其中赔礼道歉的成分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老将军虽然卸甲归田,在军政两界的关系还是很硬的。
同时,还送来了五万元的奖金,这个钱虽然名正言顺,却被老将军一口回绝,坚决不收。已经被社会大染缸熏陶良久的姒非看着心痛不已,“名正言顺的前为什么不要呢,真是……”他如是想,就连宋姝也是抱怨连连。毕竟他们家虽然有几亩地,不愁温饱,姒非与许传志闲暇上山采一些野味啥的补贴家用,但是供一个孩子上学乃至大学还是很吃力的。
但是老将军刚烈一生,绝不愿意生受别人点滴恩惠,也是无法可想。
文学系这个专业也不是姒非所愿,本来他想要选取的是医学之类的科目,希望以后能够学到本领治好干妈的眼睛。但是每当看到干妈抚摸着那些文学书籍发愣时他都满心的不忍。最终,还是在征得宋姝的同意后报了这个文学系,他立志做一名教授,继承母亲的愿望。
而之所以选择燕园,实在是冥冥之中的选择,没有理由。
这次进京学习本来宋姝想让许传志一路护送,毕竟上大学可是人生一件大事,姒非从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但是被老头子回绝了。
用他的话说就是,十八岁已经成年,怎么还能囿于家长庇护,男子汉大丈夫皮实着呢,总需要经历点风雨才能更好地成长。
其实许老头发现姒非虽然性格坚毅,但是有点木讷,不善言辞,少于人交往,现在吃点小亏总比以后吃大亏的强。
虽然不知道十五岁之前,这孩子的经历是什么样子的,但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两位老人的性格多少也影响了他。许传志是个传统军人,本身就少言寡语,而宋姝曾经虽是人民教师,但是混乱时代也严重打击了她,姒非到来之前也是一直沉闷着。
姒非也是如此,要是让他站个桩,他能不声不响的坚持几个小时,这个是许老头最欣慰的。小家伙可谓真正的练武奇才,三年时间,他竟然将八极拳练至小成,与老头对打三五十回合不落下风。要知道许传志在八极拳一道可是浸淫了半辈子,不说炉火纯青,那也是宗师级别的。
但是天下毕竟承平已久,和平年代还有谁能够上蹿下跳,两次严打才过去不远,练功习武除了锻炼意志,就是强身健体了。毕竟商品社会,市场经济了,一切向钱看!
想到这,老头总是唉声叹气,当前教育培养出来的都是一些软绵绵的小羔羊,只知道夸夸其谈,意志力薄弱。但是社会风气如此,他也无可奈何,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嘛,再有能力也需要推销自己的手段。
估计以姒非这种沉,在这个泥沙俱下的社会大染缸中肯定吃亏。三年的高中生涯,这孩子只结交了一个朋友,实在是奇葩。
所以狠下心来坚决让他独自进京,而且除了必要的学习费用,老头竟然没有个给姒非任何多余的钱,老头还是那套理论:男子汉大丈夫在外闯荡,有手有脚,还能饿着自己?一狠心,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就把姒非赶出了家门。
于是就有了姒非同学独自进京的起始,二老连火车站都没有去,实在是用心良苦。
当然姒非也能明白老爷子这番苦心,很是配合,就连宋姝偷偷塞给他的零用钱也在临出门的时候放下了。其实也没有多少,毕竟本就不富裕,学费所需要的钱也是好不容易辗转腾挪才得来的,卖掉了不少新收的粮食。
当然省,市,县,乡各级的奖金却是有好大一笔,全都被老爷子强烈退回,更不用说申请“贫困生”待遇之类的了,姒非只有苦笑。他早已想好,那些学费他也不准备用,这次提前进京,就是希望能够打点零工赚到学费和生活费用,其余的钱积攒起来,他一直想带老太太到大医院检查一番,“让老太太重见光明”一直是他和许传志的最大愿望。
姒非第一次坐火车开始还是很紧张的,但是经过了一番拥挤推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自己座位后,简直是满身大汗,拿出父亲赠予的行军水壶,连灌了几大口,紧张的心情逐渐缓解下来,被窗外的风景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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