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夜半有雨。
“沙沙。”雨声落在窗台上,而床上的班迹并没有入睡。
其实是他根本无法入睡,源鬼对于人类用于麻醉止痛的药剂本就有极强的抗性,而且这么多年来毫无规律却又大量的使用这样的药剂使得药剂疗效对于他只有一半属于人类种的身体来说已经显得更加微弱了,所以对于白天遭受的毒打他不得不像是这样强撑着痛楚忍住不出声,反正在这座研究所里如果是因为这样的伤势而死去才会是件奇怪的事呢。今晚不会有人来安慰他,以前也是这样,甚至他还不得不去安慰因为他而遭受无妄之灾的罗莎。
啊啊,雨好大啊,又好安静啊,安静得就像是自己的身体溶化到了雨中一样。
“其实,这样的生命也是很无聊的呢……”
“那你希望得到怎样的生命。”
“能够用自己的眼睛来寻找到‘乐趣’这种东西的生命。”
“是使人快乐的东西吗?”
“不,是‘乐趣’……一种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生命本质上都需要的东西。”
“……很少有从者会在我面前提起‘乐趣’呢,我想,你现在需要的‘乐趣’就是自由吧?”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自由的活过,或许以前有过,但我也早就忘记了。”
“那你想要自由吗,或许在你得到自由之后我们还可以谈谈别的东西,地位,头衔,力量。”
“……”躺在黑暗里的班迹沉默了,他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这样的**甚至于掩盖了锥骨般的痛楚。
“拥有‘自由’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随意地实现自己的愿望呢,大人。”班迹问道。
“虽然有些偏差,但所谓‘自由’大概就有这样的作用吧。”
“哈哈哈哈哈……”班迹无预兆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掩盖了雨的声音,“那我现在也能够这样‘自由’啊。”
“哦?”雨中的声音略带诧异。
“大人,我现在的愿望就是去见见我的孩子们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去见见他们我就能感觉到‘自由’的‘乐趣’了。”
“……”这回轮到雨中的声音沉默了。
“我的愿望就是能够随时随地地看看我的孩子们,这就够了。”班迹的声音蓦然又低了下去,像是无谓的叹息般,他说“可是想要作为父亲的愿望告诉我,我要带给两个小家伙们‘自由’啊,他们应该要自由地看向地面上的蓝天和大海,他们应该见到各式各样的花开花落,然后才能在洁白的床上长眠,而我害怕他们不会有这样的一天,毕竟太多人不在意他们的生命和他们的自由了。”
男人蜷缩着伤体在大雨的夜晚声音颤抖。
“如你所愿。”
不知离窗口多远处的小树林里,黑伞长衣的源鬼贵族转身离去。
这就是最后一块拼图了。
……
藤倾顺着缆绳艰难地爬出电梯口,地下研究所里已然一片狼藉,金属废件,残肢碎片,鲜血和枪支武器一如三年前,那时候他刚刚从帝都的最高等学院里毕业,年少天才意气奋发。之后的他就没有再离开过这座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中的建筑。
研究所中明明配备了大量的武装力量其中包括两支共由十六名拥有鬼诫装备的真夜小队成员,只是没想到人类在面对源鬼时候的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难怪北面和东面主战场的军队战力会是这样的悬殊。
藤倾很想向少将询问为何人类军队竟然能够在战场上抵挡住源鬼军的进攻,由此来增加自己的信心,否则大概这样的打击对于他所带领的研究进展会是十分不利的。只是此时冰山般的少将已经不知道去往哪里了,希望他别逞强去到了地下最深处吧,藤倾这样念叨着,想的却是那一抹斩开了拥有极高防御力度的电梯大门的妖蓝色光焰——那是一语诅咒,一柄魔剑。
……
“……4,y,8,a,……”
最后的一组密码渐渐被输入到大门上,班迹像是一尾上岸后不断脱水的鱼,汗液似乎快要榨干了他身体内的所有水分,经过三只半源鬼的接触与输入后,终于,门开了。
就这样吧。
班迹心中默默开始祈祷,哪怕是这样会葬送掉他拥有的一切的叛乱,他也要证明天空和大海是蓝色的。
亚光面的大门打开。
“你……就是约定之鬼……吗?”
青铜色染到了通道壁上,如山岳般的威压扑面而来。
“是的,尊贵的圣者大人,我便是如约开启大门来助您脱困的……”班迹一手一个将身后的孩子们搂在怀里,身体中的热量却在加速流失。
“那么……”干涩嘶哑像是割锯着金属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献上你们的血祭之物吧。”
在班迹惊愕的目光中,一团生锈暗红金属般的血肉缓缓从门中蠕动了出来,血肉从中间开裂,生长出一颗颅骨,青金的火焰在颅骨空荡荡的眼眶中燃起,接着是一条枭爪般的手臂从血肉里分裂出来,然后,第二条,第三条……直到第八条枭爪生长完毕,血肉已经渐渐成型有了一只巨大凶兽的外形,八爪肉翼,骨质的皮肤,这……这就是贵族顶峰的圣者吗?
它在寻找鲜血与灵魂的力量,班迹曾听过那位指挥这场暴乱的权座大人所讲述的关于眼前这位巨大的圣者的事迹。
“尊敬的大人,我们并没有得到给您提供血祭品的任务,大概这是其他从者的任务吧……”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