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里火苗跳动,只觉喉咙里噎了一口水,他默默端起喝茶吃口凉茶,身上燥热的感觉才稍退一些。如果没有奸细,奸细之说只是前大司马陈铭自己的推测臆想,那么那天晚上五殿下得到的三殿下要谋反的消息,就是真的。
这会儿说起这个事情来,就不得不细细去揣测。沈翼有个地方想不明白,便道:“可是那一晚五殿下是被禁军拦在了长生殿外,您根本没有看到三殿下。”
老皇帝叹口气,“也就是因为这个,那一晚我才认定了老五谋反,没有给他半点解释的机会。你的人是找到陈铭问的内情,他大约也没能说得清楚。前儿朕的人从边境还活着的有关人口中得到消息,说那一晚老五之所以会带兵直接杀到长生殿,是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老三是动用禁军谋反。他一定以为,严顺恩是老三的人。”
沈翼听到这里低下头来,半晌道:“所以严顺恩不是寿王的人,所以那一晚您才能有幸活下来,去惩处三殿下并有关人等。而真正谋反的三殿下与有关人等,却一直逍遥法外,并借您的手铲除了自己最强的竞争对手?”
老皇帝深深吸口气,呼气的时候把胡子吹得直翘。虽然有不少人尊称他为圣人,但他到底不是圣人。老了,越发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什么真命天子,唯我独尊,都是糊弄人的说法。即便得了皇位做了皇帝,还是会犯错,也还是会有与其他人一样多的不得已。
事情捋顺通下来大约是这个样子,也是最接近真相的样子。但这一切也都是推测猜想,没有半分实据。当年那天晚上的所有禁军都是对付五殿下的,谁敢说是要谋反的?而当年五殿下用的兵是和沈翼差不多的边军,也是戍守边关回来暂驻京城的。那领军的将军和姜家要好,又有兵部大司马陈铭的协助,才冒死参与了这件事。
老皇帝呼完气,眸子怔怔,找了找精气神,又说:“当年他能背着朕调动禁军,那么现在,他同样能调得动。”
沈翼知道他说的是寿王,从他的语气里,也听出了他不会阻止寿王调用禁军这回事。现在他想做的大约就是孤注一掷,逼寿王起兵谋反,自己背水一战把他拿下,这样才能让他彻底与皇位无缘。如果老皇帝不给寿王充分的造反条件,他可能再急躁也会按兵不动,如果他就这么等着老皇帝寿终正寝,那事情就成了死局。
老皇帝说:“朕已经吩咐了汪富春,让兵部以清数养修兵械的名头,把禁军所有的兵械全部收了回来。明儿会先发下去一批,都是最差的武器,过两日会再发一批较好些的。朕也会在明日出宫去金明池避暑,带三千禁军五百护卫,禁军都是水军。人不能带得过多,怕被他瞧出来不是与朝臣赌气而避去的金明池。今晚你带上朕的令牌,把你的三千精兵悄悄安放去金明池。眼下朕还没过去,薛平昌又刚死,他们不会注意到。”
沈翼知道,寿王本来就不拿他当回事,不过想逼他投靠自己而少他这一个小麻烦。即便他不投靠,寿王也没真把他放在心上。更何况在薛平昌突然死去这种情况之下,他自是顾及不到他这边。别说寿王基本不会注意到他夜里把三千士兵领去金明池安排下这一行动,便是注意到,大约也不会当回事,人数到底没有威胁性。
除了罢朝激化君臣矛盾,换掉禁军的精良武器装备,安排沈翼的精兵做防守,并老皇帝自己带的三千水军和做样子的护卫。当然,贴身护卫这些都是日常就有的,自当同寻常一样。老皇帝还有一些暗卫,人数不多,多擅长刺杀追查等事情,在这样的行动里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余下的还有一道措施,便是让四房皇长孙暗中携带圣旨和兵符,去到离京城最近的秦州和汾州调用十五万厢兵过来。
计划说完,老皇帝和沈翼的面色都变得异常沉重。别的都好弄,但最后一个厢兵能不能及时赶到,还得看沈翼带领的六千人能不能抵挡住禁军的二十万人。四房皇长孙不可能早早借兵过来在城外驻下,那样便是打草惊蛇,告诉了寿王他们下好了套。
老皇帝看着沈翼,语气沉重道:“你拖得住,咱们就大获全胜。你拖不住,我和你都将丧命金明池。但朕答应你,会让姜家洗刷冤屈得到清白,你的父母亲人也都会得到妥善安置。”
沈翼不知道老皇帝计划做得如此周全,这会儿听罢了,自是放下了心里所有的顾虑。如果有皇孙调得厢兵前来,必然能把已经伤了些元气的禁军击败。到时候寿王因谋反之名被诛,也是情理中事,皇孙黄袍加身,继位便可。
沈翼下炕向老皇帝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定当与陛下同生共死!”
老皇帝起来握住他的手,使劲攥了攥。之前不管有多少的犹疑,这会儿算是全定下了。沈翼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也就能做到孤注一掷。
他与老皇帝说完话便出宫回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