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啊,生擒贼酋之功也有你的一半,你可得到了什么封赏?”王野屈膝而坐,一边夜读简书《庄子》,一边向刘林问道。
“原来是有的,据信要拔擢我为县令,可我不愿外放,跟着先生当主簿也不失为美差,先生如此高才,日后当个中二千石亦非难事,到时我是二千石门下幕客,哪是区区县令可比?”刘林与王野混得熟了,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今早汉军已经进驻邯郸,二人也算是高级官员,虽然没有像刘秀那样被提供府邸居住,但好歹附近驿站安排了一间小院,并有下人仆役随侍。
“让你去打听吴汉将军,有消息了吗?”王野问道。
“说来我也纳闷,那日在辇车上救下先生,又在不远处生擒贼酋后,我与众人又到处搜寻吴汉将军,虽发现了一匹倒毙的战马,却未见将军其人。后来先生吩咐我去打听吴将军的消息,都因军中事物过杂,我所问询的几人都未留意,只知道吴将军亲兵编制尚未撤去。”刘林道。
王野心下一动,编制未撤?那就是有可能其人还在?这个“死”了两回的人还真是命硬啊,可就算还活着,中了一枪的人,在汉代不可能完成取弹手术,也就意味着将终身残疾,或是命不久矣。
想到这,王野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那日在辇车上的几样东西现在何处啊?”
“天汉宝剑是交给随行的吴将军亲兵了,还有铁盒一只,器物一件,都当作斩获呈递上去,我觑那东西甚是稀奇,想必日后也当交给先生察看。”
王野想来想,奇怪的器物一件,那大概就是说手枪了,还有铁盒,似乎当时是有看见这么一个东西,应该是穿越者临时带走的东西,不过因为太紧张倒是疏忽了。
“无妨,那我就等着吧。”王野说罢,继续低头看书了。
与此同时,刘秀被邯郸太守悉心关照,安排在了独立的府邸里,此时房中一盏孤灯长明,刘秀还未睡下。
“邓禹邓公求见。”下人在房门外低声通报。
屋内的刘秀似被吓了一跳,赶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对外道:“快快请进。”
邓禹从容走进,躬身施礼,道:“冒昧夜来,请太常偏将军恕罪。”
“无妨,仲华,休要生分了,私底下你我仍以同窗相称,我呼你仲华,你唤我文叔便是,坐吧。”刘秀强笑着说道,但声音中难掩哽咽。
邓禹颇感诧异,打量了刘秀一会,发现灯火照在刘秀面颊上,显出两道泪痕,当下会意,便屈膝落座,道:“文叔,节哀吧,莫要为汉信侯之事伤神了。”
所谓汉信侯,说的是刘秀的大哥刘縯,绿林军领袖之一,昆阳之战后为更始帝所猜忌,在谗臣的设计下不幸被杀,刘秀在此后为了保全性命,不敢公开为兄长声讨,默默服从更始帝的一切安排,只敢在夜阑人静之时偷偷落下几滴泪来。
在这条被穿越者篡改的世界线中,虽没了昆阳之战,但刘縯依然逃脱不掉被杀害的命运,因为乱世自有它的法则,身处漩涡中心的人注定必死无疑,些许小变化并不能将之改变。
刘秀为了打邯郸之战可谓煞费苦心,都不敢在人前表露出一抹悲色,怕影响了军心士气,因此战争告捷、进驻邯郸后,刘秀所有的悲痛还是在这个夜晚释放了出来。
刘秀倒也不避讳心思被邓禹看穿,淡淡道:“休要再提了,此事你知我知便可,不足为外人道。你深夜前来定有要紧之事吧,说说看。”
邓禹知晓刘秀的脾性,咳了一声,便正色道:“文叔,我觉得王野此人颇有蹊跷。”
“我觉得此人颇可倚重,你何出此言呢?”刘秀来了兴趣,示意邓禹继续说。
“王野给出自燃水时,我便感到怀疑了。”邓禹道,“其量足以装满一车,却说是山涧里取出,怎有如此巧事?而我军斥候侦查之时,怎没发现此山山涧?后来,我遣人探查那夜王野所去之处,发现了些许透明容器,似也曾用于盛放自燃水,这便更为可疑了。”
这话里所说的“透明容器”,自然是符立德送来汽油时,装着汽油的塑料瓶,王野怕这样的工业产物太惹眼,就换了陶器坛罐装走,将塑料瓶弃置了。
“的确如此。”刘秀听着,不由沉思起来,“除此以外,还有何等蹊跷之事吗?”
“若是论起,王野此人自出现以来便疑窦丛生。先是他莫名出现,来路不明,至今仍只知其姓王名野,未知其字,未知籍贯,此为其一;其二,千里镜、狼牙棒等诸多事物闻所未闻,他却视若寻常俗物,当真令人大惑不解;其三,所谓‘铁浮屠’之称,亦是由他所提,我军斥候先前从未侦得此军,唯他知之甚详,或许只有敌营细作,才能有此见闻。”邓禹缓缓说着,然而每一句话都那么掷地有声。
“然则,若说王野是细作。”刘秀很理智地分析道,“可他终究又是挫败王莽的功臣,不可能助纣为虐吧。”
“天下之大,汉贼岂止王莽一人?”邓禹说罢,一拱手,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这话说得就诛心了,其言下之意,认定了王野就是间谍、奸细,即便有证据证明他不是王莽所派来的,那也肯定是其他割据诸侯派来的。
割据诸侯派奸细进入更始政权?还是通过他刘秀的渠道?这如果是真的,对刘秀的意味可就大了。
“我以为,王野此人可谓才思敏捷。”刘秀沉吟了片刻,领会了邓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