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招呼,便向她微笑着自我介绍:“乔太太你好,我叫涂娮。”
二十多五六的年纪,漂亮但没有攻击性,长直发松松扎在脑后,着装也是很柔和的颜色,让人很舒服。
“你好。”司真原本是有些紧张的,看到她缓和一些。
进去时,司真回头望了乔赫一眼,他握了握她的手:“我在这里等你。”
司真被请到一间很舒适的房间里,整体是浅色调,很宽敞,很安静,白色的落地百叶窗帘,使得光线恰到好处,并不过分明亮。两个沙发椅间隔着一张小桌子,涂娮引她坐下来。
司真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出现一些问题了,只是没有真正往抑郁症的方向去想。
她对于治疗很配合,在舒缓的音乐里尽力让自己保持放松,回答涂娮的问题。
慢慢了解了她的状况之后,涂娮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她打开自己,分享内心的感受和想法。
司真最近经常想起妈妈。久远的记忆中,妈妈的模样已经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老家她房间里保存的一张照片。
“……我外公是做官的,外婆是德语教授,妈妈也很厉害,会四国语言……外公看不上我爸爸,妈妈因此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跟着爸爸来到了北方……”
其实司志明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意气风发的青年,即便出身不好,也能轻易俘获一颗涉世未深的少女芳心。
爱情的美好浪漫常常让人盲目,但生活迟早会将你拉回现实的泥沼。
一个养尊处优不会做家务,一个自以为是大男子主义,矛盾来得很快,分手不过是个顺理成章的结局。
“妈妈一个人回了南方,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我,外公要求她打掉,妈妈不肯,离开家到一个小镇生活,生下了我……”
关于那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司真没多少记忆,只记得她们住在一个潮湿的胡同里,下雨时房顶漏水,床铺湿了一半,妈妈只能抱着她蜷缩在拼在一起的两张旧沙发上。
她记得妈妈很辛苦,虽然什么都还不懂,却总能从她的劳累、邻居的碎语中体会到什么。她很听话,很心疼妈妈,从来不让妈妈生气伤心。
“我五岁时,妈妈抛弃了我,”说到这里,司真声音有点颤抖,“她说带我去看奶奶,把我带到了奶奶家……”
奶奶对她很好,可陌生的地方让她胆怯,紧紧抓着妈妈的手不敢松开。晚上妈妈让她和奶奶一起睡,她也不肯。
那一晚妈妈和奶奶说了很久的话,她困得趴在妈妈腿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惊醒,发现自己睡在奶奶的床上,妈妈不在了。她想找妈妈,奶奶哄着她说妈妈在楼上睡觉,天亮再去找。
小孩子是敏感的,也许是心电感应,她哭了起来,光着脚丫子爬下床,跑了出去。
黎明时分,天光很暗,泛着深沉的蓝色,她穿过虫鸣的小路,跑到通向马路的小坡上时,看到妈妈的身影上了一辆班车。
班车开动,她大声喊妈妈,着急地想要下去,却被石头绊倒了。碎石子摁在了掌心的皮肉,她很疼,大哭着爬起来去追。妈妈听到她的声音,从窗户探出头,叫她回去。
司真看到她满脸的眼泪,可是她始终没有下车,只是向她不停地摆手、摆手,要她听奶奶的话。
班车开得很慢,小小的身影追着跑到三百米外的山谷。
山路在那里转弯,左边是陡峭的山崖,右边是山涧溪流。山谷幽暗静谧,山崖上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晃动着像鬼的影子。
车尾灯已经绕过弯,昏暗的光消失在一片雾气中。她害怕极了,想追上妈妈,却不敢踏进那个恐怖的山谷,无措地坐在沥青马路上,嚎啕大哭。
呜呜的风声围绕四周,如泣如诉。
“我害怕变成妈妈……”
司真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眼角的泪水不断滑落。
一墙之隔的门外,乔赫沉默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视线通过窗户落得很远,目光深邃不明。
良久,他摘下耳机,漠然起身。诊疗室的门打开,司真与涂娮一同走出来。
司真定期会来涂娮这里,心理治疗成效明显,她的情绪基本保持着稳定。
乔赫会抽时间陪她,但也仅限于一周的某几天,腾出来几个小时。他会带她出去走一走,但随着月份的增加,她的行动越发不便,去不了太远或者人多的地方。
新年伊始,他抽出两天假期带她到南郊的度假山庄。司真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几乎什么都玩不了,每天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山庄里有一个很大的儿童乐园,花样百出的娱乐设施和亲子活动室。来度假的人本就鲜少带孩子的,这个时节既非寒暑假也非节假日,司真成了儿童园区里唯一的客人。
她看了很多自己没有看过的故事书,念了很多没有读过的绕口令,尝试了每一种小游戏和手工。
她把自己用树叶贴的画、用橡皮泥捏的小动物、用画笔描出的自己手掌的轮廓,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