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扑簌地往下掉。
音顾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哭。
不怪音顾没有同情心。嫁人生子、公婆小妾,这些个词离她太遥远了,她还不能想象这其中的滋味。何况男人娶个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就算帝王将相也会后院着火。
“其实这年……我是在县上过的,”喜眉擦着眼泪又道,“我婆婆见我和夫君都要来县里,就索性说一起到县上过年算了。本来我很高兴,不,是高兴之极。我是吃得好也睡得好,旁的什么反应都很少,仿佛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长呢。可是这个王怡月——哦,就是那个小妾。她出现以后,我就再难睡个安稳觉了。虽然婆婆说小妾有时也是一种象征,我听不懂,也不想懂。只知道这个夫君原本就相处的少,这回又要与人去分,还像什么样。”喜眉说到气愤处,竟是把心里的郁气都发了出来,手舞足蹈的,边说边比划,说到极致时,竟然把桌面上伙计研好的墨扫了出去,霎时浓墨全数泼向地上,倒像画出的一枝老树干,上面绽开点点墨梅,开得很艳。
“啊!”喜眉呆呆地看着这一地杰作。
音顾抢救不及,只好拈了两张开方子的纸把摔损了边角的砚台拾起来。
喜眉见她一言不发,心里更加惭愧:“我对不起你。”
“不小心罢了,有什么对不起的。”音顾摆摆手道。
“不是的,”喜眉摇头,越发缩作一团,“你原本好心帮我,我却辜负了你的期望……”
“等等,等等!”音顾忙开口,奇道,“我并没有寄予你什么期望,真的。”
音顾这一说,喜眉更是又难过又委屈了:“你听你说的,还说不失望么?”
音顾无语。
这么一说,她还是真有点失望的。没想到这个喜眉拿不下她婆婆,竟然又无中生有了一个敌手。
这世间多的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仇敌关系。听喜眉那口气,她和那小妾就有点这么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不就是一时兴起为她出了点主意么,只那句话而已,她至于把自己的意见看得那么重么?这么容易信赖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
喜眉缓了缓气,又道:“我原本也是没有面目来见你的。王怡月嘴巴比我甜,哄得婆婆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我也不知道能在边上干什么。上次在家里跟你说过话后,我心里就轻松了许多,现在这好一阵子又不知和谁说话,闷极了。所以……”她偷瞄了眼音顾,“所以才犹豫着要来找你。反正日后若是没人疼没人爱,我便和我可怜的孩子相依为命……”
音顾听她可怜兮兮自怨自艾的口气,倒有些想笑。她从桌子抽屉里翻找了半天,取出一个朱色的小纸包,递给喜眉。
“这是什么?”喜眉接过去,顿时面色惨淡,“你也觉得我活着没什么意思吗?这是……毒药么?”
音顾微微一笑,道:“找个机会下在你婆婆的茶碗里。”
刚想打开小纸包的喜眉手一抖,像烧着了指头似的把它丢在桌子上,失声道:“你要我谋害我婆婆?”
音顾忍住头疼。她果然比外面那些哭闹的娃娃还要让人费神。这个情,桑梓算是欠个大的了。
“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我再出点主意么?”音顾淡道,她伸出两指夹住小纸包,递到半空中,“你把它下在你婆婆的茶碗里,隔两天后,药效才会发作,只是腹部会有些疼而已,然后,你就可以派人来请我了。”
喜眉的来意被音顾戳破,顿时有些尴尬,她硬着头皮站在那,又还有些不敢接那个纸包,只好一迳地盯着它,傻傻地问:“请你……干什么?”
“总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吧。”音顾屈指一弹,纸包贴着喜眉的脸颊过去,插在了她的发丛间,远看像一朵红色的小花,衬着她的雪白肤色倒有几分动人。
喜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继而才慢慢反应过来。不过她的注意力比较集中,没有分散到音顾刚才的举动上。她把小纸包从头上取下来,呐呐问道:“我婆婆喝了后……真不会有事?”
“你不信我,就不会来找我了。”音顾缓缓道。
喜眉一愣,站在那想了半天,方握紧了那个小纸包。
“你真信我?”音顾突而抬头又问。
喜眉闻言笑了笑:“你是恩人。而且手里总抱着婴儿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直到喜眉走后,音顾都还觉得喜眉的心一定和别人长得不一样,所以说起话来的理由也很特别。万一那药真的有问题怎么办?毒杀婆婆,按刑律,那可是死罪一条,并且,会死得十分的凄惨。
而自己……不是坏人吗?音顾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依然还有残墨,看起来醒目异常。
第七章下药
喜眉从音顾的诊室一出来,小弦就贼兮兮地告诉她:“我替少夫人挡下了九个求医的,一个端药的。”
“啊?”喜眉愣了愣,回望了端坐在里面的音顾一眼,立即揪着小弦出了药铺,这才骂道,“你个鬼灵精,人家求医的都是身子受着苦的,你怎么能这么干。”她随即又点了点头,恍然道,“我说怎么没人打扰我和音顾说话……”
小弦被骂得靠在墙角边,很是委屈地道:“少夫人让我守在外面,不就是让我挡人么。”
“我是让你呆在外面,不是挡在外面。”喜眉气道,“若是让音顾知道了,指不定还以为咱们这么动心眼可怎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