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将手里篓筐打开,向下一倾,顿时骨碌碌地滚出一个带血的男人头来。
那头飞快地滚着,一直滚到了闵霜衣面前,撞到了她的膝盖,然后戛然不动了。她不敢多看这头颅的眼睛,迅速扫了一回,别过脸去。
是曾给过她水和食物的大南。
“我们截了这探子已有两个时辰,‘反鬼皆杀’见他不回,定然要起疑心。夫人,请快做定夺。”阮天葵道。
闵霜衣木然地跪着,她觉得一双膝盖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怎会如此。
她不相信。
段琴不会骗她的。她一直这样认为着,直到现在,她还是这样认为着。至少这次不会。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血夫人看着底下的一切,阮天葵带着点期望的急切看着她。闵霜衣如一具混乱的傀儡,跪在她们面前,她早忘记了她此行的目的——也许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原本是假的。
她,终究还是赌输了这一局。
“立即做准备,一个时辰后,向玉台山方向突围。”血夫人终于缓缓地道。
“是。”周围的鬼娘,都三三两两地迅速领命去了,只有阮天葵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你怎的还不去准备?”血夫人扭头看着她。
阮天葵望着她的双眸,提着裙子,也双膝跪倒在地。她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这回做得很好,还有什么话要说?”
“女儿想,夫人可能忘记了一件事。”阮天葵轻声道。
“不必多言,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血夫人岿然不动。
“可是将这样的人留于夫人身边,定会成为隐患。我们现正在即将突围的关键时节,若她再有何动作,红泥居……”
血夫人只是道:“我不欲再有无谓的牺牲。”
阮天葵急急地道:“夫人,这已不是牺牲了,她一俟成为‘反鬼皆杀’的棋子,只有顷刻杀之,才能防止事情再出差错!”
闵霜衣呆呆地坐着,似乎浑然听不见阮天葵激烈的谏死,仿佛将死的不是她——又或是说,她原已经是死了的,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不想如今又要以一个死人,且是一个被骗得一败涂地的死人的身份,死在这个折磨了她数十年的红泥居里。
她空洞地看着血夫人的眼睛,觉得那里面的神情特地复杂。可她已没有了心思去追究。
死?她想。呵呵。
“夫人!”阮天葵深深叩首,“你之前说过,若我觉察到红泥居里谁有反心,便取其寄魂之物,顷刻杀之!如今怎可食言?不赐死七娘,女儿为了红泥居,实是内心难安!”
“你不是已经自己做了决定了吗?”血夫人忽然冷冷地道,“又问我做什么?”
阮天葵愣住了。她见血夫人直视自己,似乎要看进自己心里去。
她这是同意自己杀闵霜衣了?
然而还未等她再问,血夫人已经拂袖起身,在两个鬼娘的陪伴下,回了内室。阮天葵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还跪地不起的闵霜衣,犹疑不决。
“二姐姐,如今该怎样办?”身边有鬼娘偷偷问道。
她咬着牙,道:“夫人已准了。把她拖出去。”
几个鬼娘面面相觑,无法,也只有一左一右,架起闵霜衣的胳膊。
谁知她没有半点畏惧的神色,在被架起的刹那,她竟笑了。鬼娘惊疑地看着她,她竟慢慢笑得灿烂,前仰后合,不可自抑。
“七姐姐?”一个鬼娘试探着,又有些不忍地道,“该上路了。”
阮天葵道:“她疯了,别理会,快去。”
闵霜衣几乎是被拖出了前厅,拖到了院内的杨树下。杨树的叶子被风一拂过,哗哗地如鬼拍手一般。她抬头看了它一眼,还是笑。
阮天葵见她如此模样,怒气无端地便生了起来。她踏前两步,啪啪地就给了她两个耳光,喝道:“死到临头,你还要与我装疯卖傻么?!”
闵霜衣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道:“二姐姐,我是笑我终能投胎转世,不必再做这些腌臜龌龊勾当;终能面对自己欢喜的人,不必骗,不必瞒,只需真心相待便好了。”
听到这话,阮天葵的嘴角动了一动。
但她依然没有手软。自怀中摸出那枚重穗的雏凤玉佩,在闵霜衣眼前晃了晃:“你可还认识这物?”
“这玉佩……”闵霜衣乍一看见这东西,神智忽然清醒了些。这便是她数十年来在梦中重重复复看见的雏凤玉佩了。她反应过来,急问:“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便不必知道了。”阮天葵冷冷地说完,将玉佩伸在她面前,恰要松手——
“二姐姐!”
这一声喊,令阮天葵怒火攻心,猛然转头斥道:“喊什么?嚎丧一般的!”
那鬼娘吓得顿了一顿,怯弱地道:“夫人……夫人她传了令来,说……若七姐姐能利用‘反鬼皆杀’的女魔头尚相信自己,一个时辰内去取了她性命,便可免死。”
“杀段琴?”阮天葵尚未反应过来,可那几个鬼娘已先自将闵霜衣放了下来。
“夫人真是如此说的?”她回过神来之后急急追问道。
那鬼娘冲她点点头,又转身对闵霜衣道:“七姐姐,这是夫人有恩特赦,请你务必抓牢了这机会,不然,再无下回了。”说着,几人慌乱着将闵霜衣推推搡搡,送出了大门。
“我不要。”闵霜衣挣扎着,“我要死,求求夫人让我死……”
阮天葵愣了,她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