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感觉上去,到处不仅冷, 还是一种带着潮气的冷, 阴丝丝地往骨头缝里钻。
沈皇后的肚子已经挺了出来,因为天气总是下雨,怕滑跤, 也只好总闷在宫里。
“唉!”她对过来陪她的杨盼叹着气,“闲是闲得来!感觉身上都要发霉!我和你阿父说,我是小户人家出身,天天做事忙惯了, 现在把我关在房门里头等饭等睡觉,一天三个饱一个倒,日子说多难过就有多难过!你们姊弟几个白天要读书, 你阿父白天要处理朝政,就多了个我, 无聊死了。”
杨盼适时把两个弟弟的作业本递了过去:“阿母,你瞧瞧阿火和阿灿的窗课本子。”
沈皇后翻了两页, 老老实实说:“其实,除了刘师傅画的杠子和圈圈,其他我也看不懂什么。读书做学问, 总归是好的,他们若有三分像你二舅,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但是,谁知道呢!你看就你三个舅舅,也是各有各的性格,分开看都不像同样爹妈生养的。所以说,孩子的将来,也不是咱们做父母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她倒像看开了似的,摸了摸凸出来的肚子,叹口气说:“阿盼,你是做长姊的,你要先拿出一个懂事的模样,他们俩怕你怕得很,不定就乖巧了。”
杨盼心里轰然:上辈子她不就起了个不懂事、不乖巧的坏榜样?年幼的时候猴天猴地,仗着自己得宠公主的身份,不知道干了多少不靠谱的事。及至大一点要嫁人了,又是作天作地,非罗逾不嫁,出嫁时一路豪奢,散掉了国库多少钱财——她阿父为君风评极好,大概唯有不讲原则地宠爱女儿这点让后人诟病了。
想来,两个弟弟也看在眼里,不肯跟着父亲出去打仗历练,只在宫里争着比着日子豪奢。可惜他们和公主不一样,太子的地位远远高于临安王,不管什么都要高一头——不患寡而患不均,临安王杨灿心里不高兴,周围又有几个凑趣的弄臣奸宦,撺掇着临安王说什么“都是陛下和皇后的骨肉,谁又不如谁”之类的话,终于酿出事情来了。
她还在那里愣怔,沈皇后说:“这阵子怎么总发呆?你弟弟们的窗课本子,你拿去请你二舅指点指点,他说谁好,就一定是对的。”
又说:“对了,这次进贡到宫里的物件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下个月准备过年,宫里又是忙的,给你外公外婆、二舅三舅,还有几个舅舅家的表哥、表弟、表妹们的礼物,我可就交给你分发了。”
这两件活计杨盼都喜欢,点点头说:“好嘞,我这就去找二舅,他被阿父留在建邺这么久,估计也想家了。我要趁年前,叫他多教我点东西。”
她蹦蹦跳跳去二舅沈岭常呆的那座满是藏书的宫殿。
殿外围着皇帝的亲信侍卫与宦官,都一脸肃穆,离门窗老远地站着,杨盼一看就知道这郎舅俩又有要事商量,她百无聊赖地在外头等着,瞧见一只猫正攀在墙头,是肉呼呼毛绒绒的喜人模样,不由绕到墙下,嘬着嘴唇逗引那只猫。
猫“咪呜咪呜”叫两声,顺着墙檐轻悄无声地走,杨盼在下头跟着走,不觉走到了藏书宫殿的后院。后院也有人把守,只不过认得这位宠冠天下的公主,见她在墙根那里嬉戏,也只笑笑不拦阻。
突然,宫殿的后窗推开一扇,里头的话清清楚楚飘了出来:“……遇到这样的情景,还能如此镇定,也是个人才。倒是北燕那位皇帝并不是傻瓜,这一次戏弄,接下来就要谨防着他——”
窗口顺便泼出半杯残水,以及露出国舅沈岭的半张脸,他目光敏锐,一下子看见了杨盼,半句话顿时咽下去了。
好一会儿,他才叫道:“阿盼,你怎么在这里?”
杨盼说:“我……我来找阿舅有事。”
皇帝的脸也在窗口闪了一下,言语感觉有些不耐烦:“我和你阿舅有事,你先离开吧。”大约是因为他自己没交代清楚,不好责怪外头的侍卫和宦官,所以只是横眉看了那群人一眼。
那些人自然也是人精,赶紧上来劝杨盼:“公主,陛下有事,您先到殿外的暖和屋子里等一等,等陛下的话说完出来了,臣再来请公主。”
沈岭泼茶时的那半句话,杨盼本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但当她到殿外的裙房里,坐在火炉边喝茶吃栗子的时候,突然觉察出不对劲来:
阿舅开窗泼茶动作自然寻常,说的话应该是不用避忌外头侍卫宦官们的,既然这样,见到她杨盼为什么就把半句话咽下去了?
莫非和她有关?可她又不认识北燕的什么皇帝!
再想想,与她有关、而且她不宜听到的,难道和罗逾有关?
杨盼的心顿时“怦怦”地跳起来,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顿时变化了,变得特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盼在心慌意乱中胡乱猜测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外面有个小宦官头一伸,笑融融道:“公主,陛下已经和国舅谈好了,问公主还过不过去?”
杨盼起身说:“我要去。”
她手里还攥着两个弟弟的窗课本子,进入温暖的大殿,这时候,父亲和舅舅的脸色都已经放松下来,两个人正跷着腿,喝着茶,在聊秣陵过年的老习俗,皇帝笑着说:“我那丈人爹还是不肯到建邺来过年么?你去劝劝他们老两口,我这里对他们没有任何规矩,权当到女儿女婿家玩,岂不好?阿圆又有了孩子,也特别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