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喘着热气,满意地拍拍手,笑着对儿子说:“阿父以前领军带兵的时候,这些活儿自己都会做。行军打仗要能胜利,这些细节都很重要。”
然后来个让太子脸色煞白的神转折:“今日你住的地方就自己钉。要是搭不起帐篷来,你就睡露地。”
看起来只需要一刻钟的活儿,小小的杨烽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没完。
帐篷钉钉得歪歪斜斜,支架搭一回倒一回,帐篷布也扯不齐。杨盼看不过去,上前帮忙,她也不会这些活儿,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把帐篷立起来,结果一阵风吹过来,立柱斜、斜、斜……
帐篷又倒了。
军中已经吹响了晚饭的号角,到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供给皇帝和太子公主的,是热腾腾的麦饭和炖煮的羊肉汤。
俩孩子都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杨烽看了看肉汤,一脸嫌弃:“肉怎么这么肥?汤怎么一点都不白?作料有什么?为什么汤一股羊膻味?”
平素最在乎口腹之欲的杨盼也觉得吃得太差,恰好瞧见有几只托盘往“归义公主”李耶若帐篷里送,看起来上面都是做得比较精致的小菜,心里越发不忿起来。她一拉弟弟的手:“走!咱问问阿父去,怎么这么偏心眼儿!”
☆、第六十四章
杨盼长了个心眼, 先小跑到那几个伺候李耶若的宦官侍女前, 仔细打量了一下菜色,然后, 她也不去找李耶若的麻烦,而是拉着弟弟径直到皇帝的御幄去了。
皇帝正好也不忙。大约也是好容易得到时间休沐,头发洗过半干, 散在那里晾着。他手上捧着一卷书, 一边读,一边伸头看旁边巨大的沙盘,口里还念念有词一样。抬眼瞧见女儿和儿子来了, 他才放下书,问道:“怎么了?”
杨盼心里不服气,近前气势逼人的第一句,问的是:“阿父, 不知道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杨烽今天被打怕了,躲在姐姐身后,拼命地点头。但皇帝的目光一瞥向他, 他就立刻冻住了一样不动弹了。
皇帝被女儿问得一愣,过了片刻笑道:“我知道啊, 你们吃细润的麦饭和羊肉,士兵们吃的是糜子粥和青菜烧肉渣, 这就是‘不均’嘛。还好我的兵比较知足,不问你这种傻问题。”
杨盼被他说得无语,好一会儿才说:“怪不得要封李耶若作公主, 我看,她才是你亲生的……”
杨烽赶紧又点头,被皇帝一把从杨盼身后拉出来,吓得连连摆手:“阿父别打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皇帝没好气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看看你像个男人么?吃饭嫌好嫌差就算了,还要你阿姊给你出头。你怎么就不敢站出来跟我嚷嚷:‘阿父就是不公平’?”
他觉得自己没用劲,小太子还是觉得痛不可当,被激将了一下,顿时眼泪汪汪说:“阿父就是不公平……阿姊说什么都不会挨打,我做什么都会挨打!”
杨盼对弟弟翻了个白眼:你是忘了我在外书房的戒室挨板子那码子事了吧?
皇帝笑道:“不容易啊,终于敢说话了,没被打成胆小鬼。”把他抱着往膝盖上一按,伸手就剥裤子。
杨烽吓得“哇哇”叫:“阿父,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我再不说阿父不公平了!”
皇帝声色俱厉:“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在小太子吓得脸色发白的时候,这位亲爹终于对女儿说:“阿盼,到角落的藤箱里取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酒来。”
杨盼这才松了一口气,翻箱倒柜给弟弟寻药酒去了。
皇帝其实是极其疼爱孩子的人,看着在马背上多日颠簸后的儿子,屁股上被马鞍磨掉了一层皮,又红又肿,渗着血丝,还横贯着一条鞭痕,也心疼啊。但是这些心疼只能放在肚子里,尤其当他看见杨盼递药酒过来时那虽然心疼、但也沉静的神色,恍惚间觉得自己以往对孩子那种“要月亮不给星星”的宠爱,好像并不对劲。
他亲手给儿子擦好药,在杨烽的鼻涕眼泪和“吱哇”乱叫中把他放下来,提上他的裤子就训道:“这点痛算什么?骑马还嫌累,明日跟着大队伍行军——用两条腿!感受一下你阿父当年当小兵时的滋味儿。”
可怜的小太子,骑马、步行,硬生生跟当兵的一样跟着皇帝的大军。到雍州是二十天步程,二十天后,从椎车里出来的杨盼,看到她那娇生惯养的弟弟,已经晒得肤色黝黑,而且蓬头垢面的。
皇帝在雍州城外驻跸,天明检查过才进城,这晚上算是胜利抵达北巡要塞,军中准许喝酒,也有雍州城内送出来的大量肉食。杨盼撩起营帐的布门帘,正看见她那个原本矜持骄傲,而且生活得非常精致的太子弟弟,撒丫子飞奔到烤肉那里,大吼着:“烤猪的耳朵!烤羊的肋条!烤鱼的肚子!都给本王留着!”
然后端了一大盘高高兴兴吃得一嘴油,拿袖子一擦嘴继续吃。
杨盼恍惚间想:这是她那个写“玉闺上椒阁,文窗垂绮幕”这样精致的诗文的弟弟?
没成想弟弟吃完一大盘肉,擦得一袖子油,居然又取了一盘带到杨盼的帐前,笑着说:“阿姊,我尝过了,烤肉里还是羊肋最鲜嫩,不嚼渣,你尝尝看,要是喜欢吃,我再多取点过来。”
杨盼心里一阵感动,端过热乎乎的烤羊肋吃起来。她的弟弟坐在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