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继续教他:“好吧,能开多少开多少,这拉弓不是一日的功夫,用太大劲把肩膀崴了可得不偿失。来,手指勾住弓弦,拇指托住箭镞,眼睛顺着箭羽望向箭尖,再望向前头的靶子……”
他耐心地教着。杨烽终于瞄准好了,手指一松,弓弦一响,一根白羽箭像一颗白色的彗星,从空中划了一道线,最终落在了靶子上。
虽然没有正中红心,但是也在靶子上了,不容易得很。
杨烽乐得又蹦又跳:“罗逾阿兄,你的箭法真是太好了!你说,要这么练下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打猎?”
罗逾也是喜色,笑着说:“打猎要在马上射箭,说实话,还要难呢。但是,事在人为嘛,光在箭亭外练箭,练的是死的箭法,到野地里去,可以感受到真正的狩猎,哪怕一无猎获,其实也是有收获的。但是……”
他名义上是王蔼帐下的文官,实际上颇受监视,可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杨烽自大地说:“没事!我和王蔼说一声就是。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出猎,你就告诉我一声。不过,越早越好哦!”
罗逾目光闪了一下,笑着应道:“是。”
杨烽又说:“今日你教我练箭,还把你这么好的箭囊送给我——”他拍拍身上新挂的箭囊,杨盼看到,那果然是一个牛皮精制的好东西,铆钉虽是黄铜的,却擦得金子一样亮,垂挂的流苏上缀着一些细巧的玉石。太子到底是小孩子,就喜欢这样闪亮的东西,此刻自豪地昂首挺胸挂着箭囊,里头的箭支出来,都快高过他的头顶。
杨烽继续说:“我要赏你。今日据说要供奉行宫里上好的鹿肉,我叫人送点给你?”
罗逾摇摇头:“臣到底是臣子,供奉陛下和殿下们吃的东西,我吃起来心里也不会安。如果……”
杨烽最受不了别人说一句藏半句的吊胃口,皱着眉道:“你直接说罢,你要什么赏赐?只要我办得到,就给你办。”
罗逾低下头,笑着说:“可否请太子殿下附耳过来?”
杨烽揉揉耳朵眼儿:“可以,但是你不能朝我耳朵里喷热气——我阿姊就喜欢这么欺负我……”
罗逾听到他说“阿姊”,脸上就开花儿似的笑,下颌硬朗的线条顿时变得圆润起来。他凑近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杨烽笑道:“这样小的事!一句话嘛!”
罗逾提了什么要求?弟弟他怎么就敢随便答应?!
杨盼心里不忿,感觉两个人的目光在四处巡睃,急忙闪身到一根粗粗的柱子后面,等他们都到箭亭里喝水的时候,她才从月洞门边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晚饭时,杨盼觉察到弟弟一直在偷偷瞟他。
来了!她心里暗道,故意不动声色,看看这鬼精的小家伙想干嘛。
果然,吃了一会儿,杨烽随意地说:“阿姊,明儿上巳日,听说雍州城里的文人要去雍州郊外的山里流觞宴饮,会很有意思呢!我想去看看,你去不去?”
杨盼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慢慢嚼完了才对着弟弟期待的眼眸说:“阿父同意你去了么?”
杨烽便瞧瞧在上首桌子上吃得正香的皇帝,讨好地笑道:“阿父,你觉得合适不合适?这些文人会采兰、吟诗,就算不喝酒的人也很长见识呢!”
皇帝是个粗人,便是读书也是史书、兵法什么的,诗词歌赋都没兴趣。不过,难得见儿子有兴致,他点点头说:“去也行。不过你毕竟是太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许微服去,还是要虎贲侍卫护着。”
杨烽高兴起来,看看杨盼说:“阿姊一起?”
杨盼心里有点痒痒,但矜持着说:“我去不大好。又不能微服,我就只能在车轿里蹲着,能看出什么趣味来?”
居然拒绝,皇帝都不由注目过来。
杨烽挠挠头:“阿姊可以微服啊!扮作我身边的宫女,甚至女扮男装扮个小宦官,也有三分像呢!”
杨盼上去一个毛栗子:“去!你才长得像宦官!你全家都长得像宦官。”
杨烽虽然被敲了头,但揉一揉脑袋还是“噗嗤”一笑,而皇帝则一声咳嗽。
杨盼失言,自觉无趣,只能把气撒在弟弟身上:“小炮子,你这阵挨打挨得少,皮痒痒了?你要去玩,扯上我做什么?”
皇帝默默地又看了杨盼一眼——她居然不爱玩?事有反常必有妖!
杨烽也不像以往似的,碰了壁就回头,而是不屈不挠地说:“哪里是玩!阿父教我,天下文人惹不得,一支笔跟刀似的,我和他们处一处,也是学习为政之道。我好心叫你,省得天天憋闷在这巴掌大的行宫里,你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皇帝打圆场说:“阿盼,弟弟这么邀请,你就去嘛。难得一路苦过来,放松一下也好。”
然后加了一句:“叫王蔼陪着你,照顾你,他心细有担当,一定不会出岔子。你要怕车轿里憋闷,只管叫他驱赶了闲杂人等,肃清地方,关防严谨了,只要他在,你下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原来打的是这个心思!
杨盼想想那皮囊里的水,胃里就嗖嗖冒酸汁。她犹豫了一下说:“王蔼陪着没问题,但是我要带我的宫女贴身伺候!我吃的喝的都要自己带!”
皇帝连连点头:“小事一桩!”
杨烽不再撺掇了,看看父亲,又看看姐姐,眼珠子咕噜咕噜一直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