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聪明伶俐,又肯到北边陌生的国度里吃苦。
李耶若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之前再说了那些豪言壮语,真正面对了未知的未来,还是紧张害怕的。
她仔细打量着菱花镜中的自己的容颜,小心地把画了四遍的眉毛又修了修,看到面颊上一块粉似乎淡了,又补了一些。头上梳着高髻,插戴的都是最精致的金簪玉钗,垂挂着指顶大的珍珠,与她面部的光泽一样柔润。
一身嫁衣是正红色的,织绣繁复精美,金线盘得亮闪闪的,珍珠一颗颗缀在其间——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在穿上这件嫁衣的时候,就预示着开始。
李耶若毫无征兆地落了两滴泪在上衣襟摆的大红的缎子上,和那珍珠一样明亮璀璨。她赶紧地说:“快!脸上要再补铅粉和胭脂!”
外头鼓乐声声,送亲的喜娘进来看了三四回,终于见她打扮好了,便喜滋滋说:“恭喜归义公主,吉时已经到了,请公主移步上轿!”
她上了花轿,听着外头阵阵鼓乐,轿子轻悄悄起身,她心里一颤,随即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这会儿可没法补妆了。只能在到处是红艳艳的轿子里盯着各种吉祥花纹瞧,以转移思绪。
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的阿娘,想起她总是以泪洗面,抱怨阿耶薄幸的怨妇模样;又想起了自己的阿耶——原本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是自打看到他的头颅长久地悬在西凉都城张掖的城中闹市里,开始还滴滴答答滴着血水,接着就灰败得没有人色,最后在西域干燥的风里成了一个枯槁的颅骨,空洞的眼睛瞪着地面——她那时候也不害怕,这会儿却想起了他。
轿子微微颠簸,她的思绪也在颠簸。
如同喝酒糊涂的武州郡王,她心里总记得他醉后颠簸着走路的傻样。宠妾灭妻,忽视嫡子,最后落得武州被攻,被迫献女求和——武州郡王的血管里空流着皇族的血液。但是父亲临渊踌躇的那一刻,她终于看到了父亲对女儿依依不舍的眼泪——可惜这依依不舍来得太晚了,她已经不相信他了。
她的路,她只能自己走下去。
比如,像今天这样一切未知。
她蓦地又想起与她同病相怜的人——他隐姓埋名,为人冷淡,若不是心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目标,哪个少年郎能受得了那么多孤苦和恐惧的折磨?
李耶若掀起轿子窗帘的一角,朝外张望着。外头的人吹吹打打十分热闹,但是外头的景已经变了。树仍然是绿的,只是颜色变得苍老,土地依然是黄的,只是风沙一起就扬起漫天的尘灰。两边的民宅、偶尔出现的城墙,还有田野里长的庄稼,都不一样了。
李耶若问身边一个扶轿杆的宦官:“送亲的人呢?”
那宦官笑道:“骑着马在前头呢。”
李耶若朝外朝前张望着,只见远远的烟尘里都是人,但是实在认不出谁是他。她踟蹰了一会儿说:“可否叫他过来?”
那宦官说:“可以可以。奴立刻为公主去叫他。”
李耶若放下轿子窗帘,直到听见马蹄声声接近过来,才摆出笑脸重新揭开帘子,预备和罗逾聊聊天。
但是,她的笑容凝结在唇边——来人穿着绛红斗篷,露出里头的皮甲,模样是英姿飒爽,身子也比罗逾宽厚,但是皮肤黝黑,眉目森严——一路从建邺巡幸到这儿,王蔼她还是认识的。只是心里顿时涌起浓浓的失落来。
王蔼问:“公主有什么吩咐?”
李耶若看着他,勉强笑一笑:“想问一问什么时候才能到平城?”
王蔼说:“估计车马要十天吧。今日才第一天。公主若是肚子饿了,有带的干粮和点心;若是想吃点热乎的,就得等到前头尖站。”
这人说话一丝不苟的,李耶若连调戏他的心情都没有,“哦”了一声放下了帘子。
她又有点想哭,一路上甚是无趣,想完了阿耶和阿娘,想完了她早逝的弟弟,又想够了她未来夫君的模样,她就开始想罗逾。以前只是想利用他,但孤独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小郎君无一处不俊朗可爱,无一处不值得思念。
罗逾被留在豫州,只是偶尔间,脑子才会飘过李耶若,想起李耶若的原因,也是懊丧这次送亲的队伍里,皇帝居然没有选上他。
不仅如此,他向太子杨烽打听了若干次自己那把短剑,还比划给杨烽看剑的模样,杨烽总是眨着眼睛一副呆萌的样子:“剑?阿父的库房里有无数的长剑短剑,但是你说的那把,我没有看见啊!”
皇帝御用武器的库房是行宫里的禁区,等闲人等是进不去的。罗逾干着急,央着杨烽又去找了好几次,杨烽倒也讲义气,每次都去找,但回来之后都是摇着头:“你说的剑,我真没看见啊。”
甚至有一回他抱来了一堆短剑,小小的人累得“呼哧呼哧”喘气,然后把一堆御用的剑放在地上,叉着腰平息着呼吸:“呼……累死我了。你挑挑,里面有没有你的剑?”
罗逾只消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一大堆短剑里并没有自己的。
他心里担忧起来,还有些微微的紧张。但是杨烽肯放下太子之尊,亲自捧了那么多剑给他找,已经算是很义气了。罗逾不好意思再要求更多,低着头叹息一声。
杨烽陪着他叹气:“唉,实在不行,这里头的剑你挑一把喜欢的拿走。我就说是我拿的。”
罗逾摇摇头:“我拿走了,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