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地追着罗逾的马不放。
城里的通衢大道,不少来来往往的人,马匹在这里也无法放开一奔。到了城门边,门已经关上了。罗逾也算是有战斗经验的,立时下了马,继续挟持着杨盼贴着墙根站立着,不把背留给敌人。
“开城门,另牵一匹好马到城外等着我。”罗逾简单利落地高声吩咐,“然后所有守城军士把弓_弩_箭镞丢到城墙下的地面,矛和戟亦然。所有人的手,都抱在盔上,让我看见。”
这样,才可以保证骑马转身离开时,不会立刻有暗箭从背后射过来,直到他奔驰到射程之外。
大家迁延着,因为出了城,一片广阔的原野,再往前,是连绵的崇山,再往前,就要到国境线上了。越早一点放走他,追击的难度就越大,责任就越大。
城门领不得不高声道:“你放开公主,一切好商量!”
其实都不傻,这时候彼此都没的商量,但是要拖延时间等皇帝来做主。
罗逾也知道皇帝这关必须要过,此刻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等待。秋风瑟瑟,在城门这里更是阴寒的穿堂风。罗逾感觉到怀里的小人有些发抖,发丝拂在他的脸上,带来她发油的淡淡桂花香,甜得醉人,焦躁的等待时光,仿佛也因之不那么难熬了。
皇帝很快带着他的侍卫骑马赶过来,在远远看到穿着麻灰色囚衣的罗逾和茜红色襦裙的杨盼时,他勒住了马,也不说话,仔细打量了一下罗逾和四周的情况,朝左右一个眼色,他带着的侍卫便悄然无声、整齐有序地环围包抄,罗逾所倚的城墙那片被围成一张弓的形状。
皇帝这才又松开马缰,上前了几步,朗声对罗逾说:“罗逾,你何必。朕原本没打算把你怎么样,只是委屈你在牢里蹲几天,其实岂不也是护着你?你怎么不明白呢?”
面对着曾有“战神”之称的皇帝,罗逾有一点小小的紧张,但此刻怕也无用,只能挺了挺胸膛:“多谢陛下体恤。只是臣心挂父母,不能久待,若是陛下肯放臣离开,臣绝不会伤害公主分毫。”
皇帝冷哼一声:心挂父母?你在西凉待了这么久,在南秦待了这么久,从来没见你心挂父母,突然这会儿心挂父母了?
他冷笑道:“罗逾,你不要说朕没有给你机会。你孤身一人,纵使是挟持着公主,我也有神箭手可以取你的性命。”
罗逾咬着牙,最终笑着说:“极是。不过陛下,我的刀始终在公主的咽喉。这里诸位侍卫们的箭若中我的头颅,那巨大的力道自然是向后的。那么,我倒地身亡的瞬间,锋利的刀自然会向后勒断公主的脖颈。您也想试一试么?”
皇帝的目光巡睃着城墙上,似乎在找一个从上面或后面发箭的地方。
杨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谋算虽细,到底对军事知之甚少,万一皇帝真的有偷袭罗逾的法子,自己一切筹谋岂不落空了?
她的发丝又被秋风拂起在罗逾的脸上,连着她刚刚的一个寒颤,都被他感知到了。
他的声音低得喑哑:“冷么?”
杨盼手脚早就冰冷——紧张和寒冷并存。她的指尖轻轻触了触罗逾持刀的手背,似乎是想安抚他。
罗逾却误会了。
他涩涩的声音在秋风中向皇帝那里飘过去:“陛下,先赏我一件作战骑马的斗篷。”
这样的时刻要斗篷,未免匪夷所思。皇帝眉一皱,鹰隼一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罗逾,用他赌棍的精明仔细探寻他脸上的所有细微表情。
罗逾自知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道:“万一你们要从背后偷袭我,斗篷能防着暗箭。”
还没能出城门,倒先想着出城后防箭。
皇帝看了看小脸儿冻得发紫的杨盼,心里笑了一声,落在面上只是一个勾唇冷笑,然后说:“给他。”
一个士兵放下刀剑,送了一件斗篷过去,又退了回来。
罗逾单手持刀勾着杨盼的肩颈,另一手摸了摸那件斗篷:柔软的绒料,里头衬着保暖的灰鼠皮,大概是御用的东西。他抖开斗篷,披在自己的肩头,顺带把面前的杨盼整个儿裹了起来。又软又暖的斗篷,顿时能感觉杨盼不再冻得颤抖了,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小手也不再冰冷了。
皇帝朗声说:“罗逾,你先想清楚:离开,是不是一定还有命在?回去,就没有阴谋和欺瞒?你所追求的,是不是值得;你所放弃的,又是不是不会后悔?”
罗逾凝神听着,好一会儿答道:“陛下是摴蒱场上的高手,大约知道,不走到最后一步,未必能论胜负。我一直以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但是,这就是我的路,我的命,我只能走下去,才能让自己不后悔。”
杨盼在他怀里轻声问:“如果有一天做了后悔的事?”
罗逾低头看看她的头顶,上头有一朵可爱的珍珠小花,他柔软地笑了笑,深嗅了一口她发丝的香味,说:“我会偿还,哪怕用性命。”
杨盼轻笑着:“那还不如三思而后行。”
罗逾无声叹息了一口,抬头又直视着站在他对面一箭之地的皇帝,说:“陛下决定好了吗?我不想再等了。”
皇帝突然笑了:“小子,爱护你,你却不懂。好吧,我放你走,回去,替我向你阿爷问声好。跟他说,咱们俩有缘,我骗过他,但也助力他登上北燕的皇位。咱们还共过妻,现在他又娶了我的义女,当了我的女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