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话了,我头脑晕。”
火盆刚刚生起来,屋子里一点暖气都没有。炕床上也是冰冷的,被褥洁净,但只有被面用着丝织品,余外都是普通的布。罗逾自从回到宫里,连配给的宦官和宫女都没有,母亲那里的两名宫女,一下子要多伺候一个人,暗地里都是怨声载道,自然也从来不用心服侍。
罗逾习惯性地自己解衣,解脱被血渍凝固在身上的衣衫时,是撕开皮肉一样的痛。御医见罗逾只是咬牙攒眉,脱衣服的动作都没有变慢——他素来在宫里伺候各位后妃、皇子、公主等人,倒没见过这样毫不娇气的主子。
“倒没有宫人服侍殿下?”御医看着两个粗蠢宫女正在门外晒太阳、嗑瓜子、笑呵呵没心没肺地侃大山,不由低声问道。
罗逾只觉得这个人实在烦得要命,恹恹地闭目摇头:“我不需要。”
御医眨了两下眼睛,竟然轻叹了一声,看看罗逾上半身鞭痕简直狰狞,一道道血印子密密麻麻排布在上背和胳膊,有的皮已经破了,有的淤血还凝结在皮肤下面。有时鞭梢翻转倒抽,还会抽到腰和胸腹,血痕虽然细细的,但都是凝固着颤巍巍的血珠子——这挨打的当时,该有多疼啊!
他从药箱里拿出药酒,倒在一块干净的白帛上,说:“酒刺激到破皮的地方,会有些痛……”
罗逾不耐烦地说:“比挨鞭子还疼么?”
“呃……那当然不。”
罗逾道:“那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算什么?”
他果然能忍,药酒激上去火烧一样的痛,居然一声不吭,攥着被角就忍过去了。
御医道:“这段日子,戒油腻的吃食。”
罗逾说:“我哪有油腻的吃?”然后对外面喊:“打热水。”
两个宫女的闲话戛然而止,回头横了罗逾一眼,但是毕竟也不敢怠慢,只好放下瓜子,到茶房取水去了。
御医道:“伤口结痂前碰不得水!”
罗逾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胡乱点点头,等水来了,他吃力地拧干手巾,一点点擦额角和脸颊黏黏的汗液,接着是耳后、脖子,还有胸前腋下没受伤的地方,都一一擦过去。擦完已经是气喘吁吁,俯倒在床榻上就昏沉沉睡去了。
御医见两个宫女又在门外兴高采烈磕起瓜子来,好像浑然不觉屋子里这位皇帝的亲儿子在冰冷的早春里,袒着身子就睡在了凉炕上。他只能亲自拉起被角,帮这位皇子盖上,在肩膀里掖好,才默默退了出去。
罗逾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肚子里空荡荡的,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饿,他记挂着母亲,喊外头的宫女进来,问道:“我阿娘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让她吃点东西?”
那宫女在昏暗的一盏烛光下,显得嘴唇油乎乎的,说:“娘娘醒了,但是手疼不想吃东西。”
“东西总要吃点。”罗逾倒像个谆谆的长者一样,“阿娘身为大汗的妃子,分例里还是有鸡鸭鱼肉的,你们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软烂好消化一点,哄着她吃些。”
宫女骨嘟着嘴,说了声:“哦。”也不问这里这位是不是要吃点东西,掀帘子往外走,没料到和谁撞了个满怀,“哎哟”大叫了一声,还想骂人,却又突然一个激灵,矮着身子就跪下来了:“大汗!”
本来昏昏然想再倒下睡一睡的罗逾,顿时也打了个激灵,往门口一看:那个高高的影子,感觉陌生,影子踏前两步,身形和脸颊被烛光勾勒出来了,确实是父亲。他咽了口唾沫,心里震惊,又混杂着愤怒和稍微一丝惊喜,半晌也没有开口。
叱罗杜文在昏黄的光线里瞟了儿子一眼,转脸问那宫女:“朕叫人赐来的饭菜呢?”
那宫女战战道:“回禀大汗,在……在小厨房里……”
“端来。”
那宫女犹豫片刻,大概感觉不对劲了,颤着声音应了下来,出门时居然被日日走过的门槛绊了个狗啃泥。
等她用托盘端来饭菜,罗逾只觉得这小宫女走路的样子都不对劲了。皇帝揭开碗盖,对那宫女道:“再点几盏灯。”
宫女说:“靖南宫分例里每日只能用两枝蜡烛……”
“点上!”
宫女哪里还敢再说话,战战兢兢点了几盏灯,屋子里亮堂多了,皇帝看着碗里的菜,还用筷子挑了几下,笑道:“下午太子去御苑行猎,孝敬了朕四只雉鸡,其中一只是赐到这里的,但是鸡腿、鸡翅都在哪里?”
最后冷到骨子里一声:“嗯?!”
宫女哪还站得住,一下子跪下了:“奴婢一时犯馋……”
罗逾虽然也恼恨这宫人,但见皇帝勾着一边唇角,斜睨着那宫女笑,只觉得杀气逼人,父亲那张脸如玉面阎罗一般,不由开口道:“阿娘那里,只有两个人服侍。若少了一个,阿娘如今这样子,可怎么好?”
皇帝目视那宫女笑道:“不错。你主子还帮你说话。本来打算明儿在皇后那里借个地方杖毙,让所有宫人看看怠慢的下场,这样一想,朕也还真没有闲人配伺候那个贱妇。就饶你一命,明日到皇后宫里,召集所有宫女,亲眼瞧着拔舌之刑——想来你这样又懒又馋又爱说闲话的人,少一条舌头并不影响你伺候人,所以是福不是祸吧?”
“大汗饶恕奴婢吧!”宫女吓得肝胆俱裂,跪下大哭。
叱罗杜文不由又笑:“嘘,你再吵得朕头疼,这舌头今晚上都不必给你留了。”说罢踢了那宫